匈奴使團入京,以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,獻上了足以讓京城百姓津津樂道數年的奇珍異寶。
太子李軒和太子妃蕭凝霜在北境,兵不血刃,憑一介階下囚便逼得草原雄鷹低頭的消息,如長了翅膀般飛遍大周的每一個角落。
東宮的聲望,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。
朝堂的風向變了,曾經那些在二皇子、三皇子門前車水馬龍的官員,如今見了太子,無不躬身垂首,敬畏之情溢于表。
李湛稱病不出,李毅閉門思過,京城的棋盤上,似乎只剩下了一位執棋者。
這突如其來的平靜,讓整個京城都松了一口氣。
東宮之內,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閑。
李軒當真像個甩手掌柜,將與匈奴談判的諸多繁雜事宜都丟給了鴻臚寺,自己則每日陪著蕭凝霜,不是在庭院里賞花,便是在書房中對弈,日子過得比尋常富貴閑人還要愜意。
蕭凝霜起初還有些不解,但見他每日悠然自得,似乎胸有成竹,便也放下心來,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靜謐。
翠微山一行后,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已然捅破,雖無過多語,但一個眼神,一個動作,都透著新婚夫妻該有的親昵與默契。
然而,這風平浪靜的湖面之下,總有暗流在悄然涌動。
“殿下,鴻臚寺卿張山又來了,在宮外求見,說是……急事。”荊云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,打破了這一室的安寧。
李軒正執著黑子,與蕭凝霜殺得難解難分,聞,他頭也未抬,只是淡淡地說道:“讓他進來。”
蕭凝霜蔥白玉指拈起一枚白子,堵住了黑子的大龍,輕聲道:“看來,你的清閑日子到頭了。”
“清閑不清閑,不取決于他們,而取決于我。”
李軒落下一子,盤活了另一處棋眼,笑著看向蕭凝霜,“這盤棋,還沒下完呢。”
話音剛落,鴻臚寺卿張山已經一路小跑地進了書房,他那張平日里還算沉穩的臉上,此刻寫滿了焦慮,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。
“殿下!微臣無能,微臣無能啊!”張山一進來,便躬身作揖,語氣帶著幾分惶急。
李軒瞥了他一眼:“張大人,天還沒塌下來,慌什么?”
張山苦著臉道:“殿下,那天塌下來,反倒好辦了,可現在……是那匈奴使臣呼延灼,他……他太不尋常了!”
“哦?如何不尋常?”李軒終于來了興致,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盒。
“殿下您是不知道啊!”張山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,竹筒倒豆子般說道:“自從您下令讓他等著,這呼延灼倒也聽話,絕口不提覲見和談判之事。可他也不在國賓館里待著,每日都說要領略我大周京城的風土人情,帶著幾個護衛四處游山玩水。”
“游山玩水,有何不妥?”蕭凝霜在一旁問道。
張山連連擺手:“太子妃有所不知!他去的那些地方,太刁鉆了!昨日,他去了城西的白馬寺,可從白馬寺后山翻過去,就是咱們京畿大營的西側防區!今日,他又說要去洛水邊上泛舟,可那小船繞來繞去,始終在金墉城舊址附近打轉,那里可是我朝囤積軍糧的重地!還有前日,他登上了北邙山,說是觀賞洛陽全景,可他站的位置,正好能將城北的幾處城門和防御工事看得一清二楚!”
張山越說越急:“這哪里是游山玩水,分明就是一只狐貍,在探查我們雞圈的籬笆牢不牢固!微臣派人跟著,想提點他幾句,可他身邊那幾個護衛,個個都是頂尖高手,滑不留手,我們的人根本近不了身。微臣實在是沒法子了,只能來求殿下示下!”
李軒聽完,臉上非但沒有怒意,反而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。
“有意思。這呼延灼,倒比我想象的還要精明幾分,他這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,他不是來搖尾乞憐的,他也在掂量我們的斤兩。”
蕭凝霜秀眉微蹙:“他如此明目張膽,就不怕惹怒我們,直接將他拿下?”
“他不敢,我們也不能。”李軒搖了搖頭,“他是使臣,兩國交兵不斬來使,這是規矩,我們若動他,就失了道義,正中匈奴下懷,他們便有了開戰的借口。他正是算準了這一點,才敢如此放肆。他在試探我們的底線。”
張山急道:“那……那該如何是好?總不能真讓他把我們京城的防務看了個遍吧?”
李軒沉吟片刻,眼中閃過一絲寒光:“既然他想看,那就讓他看。不過,得按我們的規矩來看。這件事,你鴻臚寺不必再管了,我來處理。”
就在-->>此時,一名東宮的侍衛匆匆從外面進來,單膝跪地,神色凝重。
“殿下,宮里來人傳話,陛下請您立刻去一趟御書房。”
李軒與蕭凝霜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。
看來,著急的,不止鴻官寺。
……
皇宮,御書房。
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