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倔強地掙脫阿姐的手,用盡力氣爬下床,一頭撲進譫芙君冰冷的懷-->>里,緊緊抱住她,放聲大哭起來:“阿姐……嗚嗚……她們又欺負你了……”
譫芙君慌忙推開他:“沒有……沒有呢,漳兒快松開,阿姐身上涼,當心寒氣過給你!”
可譫漳抱得更緊了,小肩膀一抽一抽地,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譫芙君最終沒能狠下心,只好任由他抱著,輕輕拍著他的背。
過了好一會兒,她才柔聲哄道:“好了,不哭了,阿姐真的要去換身干爽衣裳了,不然真要著涼了。”
她輕輕掙開弟弟的懷抱,轉身快步走向門口,不敢回頭。
譫漳望著阿姐消瘦而隱忍的背影,年僅六歲的孩子,心中卻充滿了無力與自責,他帶著哭腔喃喃道:“阿姐……都是漳兒沒用……總是拖累你……”
已經走到門口的譫芙君,腳步猛地一頓。
她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,深吸一口氣,回過頭,臉上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容:“傻漳兒,快別胡說。你好好睡覺,養好身子,就是對阿姐最大的好了。“
說完,她補充一句:“你從來都不是阿姐的拖累。”
她快步走進隔壁狹小冰冷的廂房,反手合上門板,將身子重重抵在門后。
隔壁壓抑的咳嗽聲如同鈍刀,一下下剮在她的心上。
指尖死死攥著濕冷的袖口,仿佛要將這布料撕碎。
“若不是你……當年假意慈悲,將漳兒抱去親自撫養,卻暗損他的根基……他怎會從襁褓中的康健嬰孩,變成如今這般風一吹便倒的藥罐子,日日受這病痛磋磨……”
“若不是你……構陷我娘偷盜府中玉璧,在她剛出月子的虛弱時分,便讓如狼似虎的仆婦將她拖到院中……活活杖斃……”
記憶浮現在腦海。
她仿佛又看到那個陰冷的夜晚,娘親只穿著單薄的中衣,被幾個面無表情的嬤嬤死死按在冰冷的青石地上。
沉重的棍棒帶著風聲,狠狠砸在那具剛剛生產完、尚且虛弱不堪的身體上。
那時,譫漳才剛滿月,在乳母懷里嚇得啼哭不止。
而她,不過十二三歲,瘋了一般磕頭哀求,額頭磕在石板上洇出鮮血:“求嫡母放過我姨娘,姨娘沒有偷東西,她是被冤枉的,求求你了。”
陳氏面色陰冷,一腳踹開她。
她又跌跌撞撞地撲向前方,死死抱住父親的腿,仰著滿是淚痕的臉,哀哀苦求:“父親!父親!求您開恩!讓她們莫要打娘了,求求你了,她們會打死姨娘的,阿弟才這么小……”
可那雙云紋官靴,紋絲不動。
端坐其上的人,只是冷漠地移開了視線。
周遭所有的目光,冷漠而無情。
她只能眼睜睜看著,看著娘親的哀求聲從凄厲變為微弱,最后,再無聲息。
那滿地刺目的紅,成了她此后無數個夜晚的夢魘。
淚水混雜著發梢滴落的冷水,悄無聲息地滑落。
她沒有出聲,只是任由那咸澀的眼淚流進口中,和著血腥味的回憶,一同咽下。
她的心中,是刺骨的寒,與刻骨的恨。
蕭府。
同一片月色下。
陸伯宏一身勁裝,手中長槍如蛟龍出海,刺、挑、掃、劈,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破空之聲。
汗水浸濕了他的鬢發,他卻渾然不覺。
一套槍法練罷,他收勢而立,胸膛微微起伏。
月光灑在他英武的臉上,那雙平日里堅毅的眼眸,此刻卻染上了一層思念與擔憂。
譫芙君……
不知她在那個侯府中,此刻是否安好?
她那病弱的弟弟可還安穩?
她是否還在燈下縫補,熬紅了雙眼?
想起她瘦弱的身影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愁緒,陸伯宏心口悶痛難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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