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寫過葬禮,只有最死寂的黑,才能透出救贖的復活之光。”他在巡禮中如是相告。
......
他又來到一間堆滿樂譜的書房,勃拉姆斯的幽靈,一位蓄著大胡子的沉穩老者,正對著《第一交響曲》的草譜苦苦沉吟,壁爐的火光映照著他,而《間奏曲》中那些私密的情書般的片段始終被克制地壓于樂譜之下。
“我建筑我的教堂,用沉默的磚石,與一生的退后。”那個幽靈聲音苦澀。
“你的沉默成為了最真摯的告白,你的退后筑就了另一座無人逾越的高峰。”他在巡禮中如是相告。
......
他還在一片溫暖而憂傷的光帶中穿行,濃霧如冬日呵出的白氣,舒伯特的幽靈就坐在小酒館的盡頭,他的臉上帶著病兆與疲態,眷念地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。
“我的歌太多,而夜太短。”那個幽靈的話語帶著令人心碎的赤誠與憂愁。
“你的每一首歌,都已成為一個不眠之夜的火種。”他在巡禮中如是相告。
......
他發自內心地欣賞著這個世代的盛景,欣賞著那片鋪滿整個天際的、金紅與靛藍交織的壯麗晚霞。
走到快結束的地方,他又回望,聽見理查?施特勞斯的幽靈在那里的天際線山巔上唱著一只曲調,《最后四首歌》之《黃昏》。
離愁,傷感,而未盡,卻不得不盡。
“我譜寫了日落,用盡世間所有色彩。”最后那個幽靈的聲調帶著一絲傲然,又有悲涼。
“我也曾經歷過‘結束’,那是查拉圖斯特拉走向‘超人’的必經之路。”范寧最后望了望那片余暉。
是呵,尼采曾經說過,“愛命運”。
作為一顆真正偉大的靈魂,他不僅接受命運,更熱愛其全部,包括必然的終結。
同為末路人的理查?施特勞斯一定也能理解這點。
一顆顆絢爛的“星光”匯成了奇異而燦爛的洪流,朝著范寧的方向聚合而去。
還有,還有。
那些范寧未曾來得及一一探尋的角落。
一切具備浪漫主義精神特質的光點,都被這道奇異的洪流所自發吸引,他見到了雪萊那追求自由的激進光芒,與濟慈那沉醉于渴慕之美的永恒之歌遙相呼應,他看到了德拉克洛瓦的畫布的色彩狂潮,與透納筆下光怪陸離的狂風暴雨融為一體!......
這片深海在經歷最宏大的璀璨景象后,終于重新安靜下來,恢復了亙古的濃黑與死寂。
就如筵席賓客散去、飲者獨坐廳堂。
范寧是體會過這種感覺的,在第一段“夜之巡禮”中,這種孤寂與失落感切之入骨、寒涼入髓,如與世間萬物別離下墜。
但那是曾經。
范寧如今的心境,已經不一樣了。
那萬千星河的余暉從未散去,它們全部提于手中,照明驅暗,指引前路。
范寧的內心平靜且充盈。
而且既然所決心進行的,是一場最徹底的巡禮,既然還需往虛界極深之處繼續下潛......
處在這樣一種別異環境中,他忽然有了個異想天開的想法。
“可否借機穿越第五重的‘極夜之門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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