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著那個還在唱歌的年輕人,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了滔天的巨浪。
江旗,還在唱。
“一杯敬明天,一杯敬過往”
“支撐我的身體,厚重了肩膀”
“雖然從不相信所謂山高水長,”
“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”
“一杯敬自由,一杯敬死亡”
“寬恕我的平凡,驅散了迷惘”
“好吧天亮之后總是潦草離場,”
“清醒的人最是荒唐”
歌聲,落下。
最后那句“清醒的人最是荒唐”,如同一聲悠長的嘆息,在寂靜的茶室里,久久回蕩。
江旗唱完了。
他看著面前那個狀若石化的老人,沒有說話。
金麟也看著他,嘴唇哆嗦了半天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忽然,他笑了。
笑著笑著,那雙看過太多風浪,罵過太多人的眼睛里,竟有兩行渾濁的老淚,不受控制地,滾落下來。
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壺,不顧那滾燙的茶水,直接對著壺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。
然后他將茶壺重重地往桌上一放,用那沙啞到極致的嗓音,對著江旗,吼出了三個字。
“好!好歌!”
那一聲“好歌”,炸響在靜謐的茶室,也炸碎了金麟維持了一輩子的孤高和冷硬。
他像個醉漢一樣,搖搖晃晃地站起身,繞過茶臺,走到江旗面前。那雙銳利如刀的眼睛,此刻竟帶著幾分孩童般的赤誠和激動。
“這首歌,”他指著宣紙上那兩個字,聲音沙啞地問,“叫《消愁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