抑制凝膠帶來的冰涼刺痛感,像無數細小的冰針扎在灰白蔓延的邊緣,暫時封住了那股無形的侵蝕。
但代價是左臂從肩膀到指尖徹底失去了知覺,成了一條真正意義上的死物,沉重地墜在身側。
右臂皮膚下的能量躁動似乎也因身體的極度虛弱而暫時平息,只剩下深嵌入骨的酸痛。
地下設備間里死寂無聲,只有我粗重卻不均勻的喘息在混凝土墻壁間碰撞回蕩。銀白色金屬盒不再發光,和旁邊的空水瓶、用掉大半的凝膠一起,成了這狹小空間里冰冷的擺設。
“存活。等待接觸。”那行字像烙印燙在視網膜上。
存活?怎么存活?靠著這點可憐的補給,在這暗無天日的坑洞里慢慢爛掉?等待?等來的是救援,還是收割?
喉嚨干得發燙,像含著砂紙。剩下的半瓶水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,我卻不敢再喝。下一個指令到來前,每一滴水都可能是救命的。
胃里空得抽搐,但更強烈的是一種精神上的饑餓感——對信息,對外界情況,對自身處境的渴求,幾乎要將我逼瘋。
我靠在冰冷的配電箱上,閉上眼睛,試圖強迫自己休息,保存體力。
但一閉上眼,就是老榮那張扭曲僵硬的臉,是他瞳孔深處蠕動的非人光澤,是天上那個緩緩旋轉的、巨大的“門”的虛影。還有張曉雨崩潰的尖叫,劉倩冰冷的尸體,黑衣女人毫無波動的銀灰色瞳孔……
混亂的畫面和聲音碎片在腦海里沖撞,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靈臺內那扇破門死氣沉沉,裂痕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,反而因為之前的強行透支和能量沖突,顯得更加搖搖欲墜。
門后的存在似乎徹底沉寂了,或許是對我這個“容器”徹底失望,或許是在積蓄力量,等待下一次更劇烈的爆發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許幾個小時,也許只有幾分鐘。地下空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,只有無處不在的陰冷和黑暗。
就在我意識昏沉,幾乎要陷入麻木的休眠時——
一聲極其輕微、卻異常清晰的“嘀”聲,突然從那個銀白色金屬盒的方向傳來。
我猛地睜開眼,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。
金屬盒依舊黯淡,沒有發光。
但聲音確實是從它那里發出的。像是某種內部機制被觸發,或者……收到了極短促的信號?
我屏住呼吸,死死盯著它。
幾秒鐘后。
又是一聲“嘀”。
接著,是第三聲。
“嘀”。“嘀”。“嘀”。
間隔規律,穩定,像心跳,又像某種倒計時。
它在干什么?計數?還是在……定位?
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蛇,纏上我的脊椎。
我掙扎著挪動身體,想離那個盒子遠一點。但剛一動,左臂那沉重的、被凝膠覆蓋的灰白區域就傳來一種詭異的……牽拉感?
不是物理上的牽拉。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、仿佛我這部分正在“消失”的血肉,被某種無形的力量……“錨定”了?
錨定在哪里?
就在那個金屬盒上?!
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,又看向那個不斷發出“嘀”聲的盒子,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!
這盒子……不僅僅是個通訊器或者補給點!
它是個……信標?!
“碑”組織給我治療凝膠,根本不是出于什么狗屁“觀察”需要!他們是要暫時穩住我這個“污染源”,然后用這個盒子……把我標記出來?!
等待接觸?等誰來接觸?!是那個黑衣女人?還是……別的什么東西?!比如……天上那扇“門”后面的存在?!或者……那個占據了老榮身體的“觀察者”?!
“嘀”。“嘀”。“嘀”。
聲音不緊不慢,每一聲都像敲打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。
不行!必須離開這里!
我用手肘和右腿支撐著地面,不顧一切地向后蹭,想要遠離那個盒子,退向我來時的通道入口。
就在我后背即將撞上冰冷墻壁的剎那——
“嘀”聲戛然而止。
設備間里陷入了絕對的寂靜。
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寂靜。
然后。
那個銀白色金屬盒,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、刺眼的白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