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臂的灰白像某種活物,冰冷、無聲地蠶食著手肘以上的皮膚。
沒有痛,只有一種更深層的恐怖——感覺那部分的“我”正被一點點抹去,變成純粹的“無”。
右臂皮膚下的能量殘余像埋著碎玻璃,隨著心跳陣陣刺痛。
靈臺里那扇破門死氣沉沉,裂痕像嘲諷的嘴。
雜物間的灰塵味嗆得人想咳嗽,又硬生生咽回去,喉嚨里全是鐵銹和血腥。
高處氣窗透進的光線渾濁,照出空氣中浮動的微塵。外面隱約還有腳步聲和呼喊,但似乎漸漸遠了,轉向爆炸發生的教室方向。
暫時安全?自欺欺人罷了。
我癱在舊墊子上,連呼吸都嫌費力。通訊器冰冷的觸感還殘留在掌心。s。bio
hazard。ntant。這幾個詞在腦子里打轉,像毒蛇吐信。
污染體。
這個詞比任何鬼怪都讓人膽寒。如果老榮是通過血跡被“同步”的,那我這一身傷,我體內那些亂七八糟的力量混合體,是不是也成了行走的傳染源?那個黑衣女人沒當場處理我,是不是因為我還算是個“穩定”的污染源,有觀察價值?
胃里一陣翻攪,惡心得想吐,卻只干嘔出幾點酸水。
不能待在這里。等外面的人穩住局面,一定會進行更徹底的搜查。這個雜物間擋不住他們。
可我能去哪兒?校園被封鎖,天上掛著那么個鬼東西,還有個占據了老榮皮囊的“觀察者”在暗處。我這副樣子,能走到哪兒去?
通訊器……它剛才指引我來這里,會不會還有下一步?
我把它再次掏出來,黑沉的屏幕映不出我此刻狼狽扭曲的臉。我嘗試著用手指按壓、滑動,它毫無反應,像塊真正的廢鐵。只有特定條件下,它才會被激活?還是需要某種“權限”?
絕望像冰水,一點點漫過胸口。
左臂的灰白已經越過了手肘中段。我甚至能“感覺”到小臂以下的部分正在失去“存在感”,不是麻木,是更徹底的“無”。這樣下去,不需要別人來“處理”,我自己就會先一步“歸寂”。
就在意識又開始模糊的時候——
嗡。
通訊器又震了。這次不是密碼,而是一種持續的、輕微的嗡鳴,同時,屏幕極其短暫地亮起了一瞬!
不是顯示文字或圖案,而是一個極其簡略的、由幾個光點構成的示意圖!
最下方一個閃爍的紅點,應該代表我此刻的位置——教學樓雜物間。
一條極細的、斷斷續續的綠色光路,從紅點出發,蜿蜒指向示意圖的右上角——那個方向,是……學校的老圖書館?
光路盡頭,是一個相對穩定的白色光點。
什么意思?讓我去圖書館?那個白色光點是……安全點?接應點?還是另一個陷阱?
示意圖只持續了兩秒就熄滅了。通訊器恢復死寂。
去,還是不去?
留在原地是等死。去圖書館,可能是送死,也可能有一線生機。
我低頭看著自己正在“消失”的左臂,感受著體內的一片狼藉。
媽的。
賭了。
我用右臂撐著墊子,試圖站起來。雙腿軟得像面條,試了幾次才勉強跪坐起來。每動一下,右臂就傳來針扎似的痛,左肩那灰白蔓延的邊緣也傳來一種詭異的、類似邊界摩擦的滯澀感。
必須找個東西遮住左臂。這樣子出去,瞬間就會被當成怪物。
我環顧雜物間,目光落在角落一堆廢棄的深藍色運動服上,大概是以前校隊淘汰的。我爬過去,扯下一件相對完整的,用牙和右手配合,艱難地將左臂套進袖子里,又把拉鏈拉到頂,領子豎起來,勉強遮住脖頸。袖子很長,完全蓋住了手掌。看起來只是穿得臃腫怪異了點。
做完這一切,幾乎耗盡了剛積攢的一點力氣。我靠在墻上喘息,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淌。
不能走門。外面可能還有人。
我的目光投向那扇高處的氣窗。很高,大概兩米五以上,窗口狹窄,布滿蛛網。
爬上去。
這個念頭讓人絕望。但我沒有選擇。
我拖過幾張歪斜的課桌,疊在一起,搖搖晃晃地爬上去。桌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站在疊起的桌面上,指尖勉強能夠到氣窗邊緣。右手抓住窗框,冰冷粗糙。左腳踩在墻面一個微小的凸起上,用膝蓋頂著墻,一點點往上蹭。
左臂完全使不上力,垂在身側,像個沉重的、不屬于我的累贅。每向上一點,都全靠右臂和核心的力量硬拉,傷口被撕裂,血水滲出運動服,在深藍色布料上洇開更深的痕跡。
終于,頭探出了氣窗。外面是教學樓背面的一條狹窄縫隙,堆滿了枯葉和垃圾。冷風撲面。
我像一袋垃圾一樣,從氣窗里艱難地擠了出去,重重摔在枯葉堆里,眼前一黑,差點暈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