怡和的反撲,比張建軍預想的來得更快,也更隱蔽。它不再是小動作不斷的騷擾,而是變成了堂堂正正、卻又招招致命的商業碾壓。
首先發難的是在原材料市場。幾家長期與怡和系企業有密切合作的大型國際塑料原料供應商,幾乎同時以“產能緊張、航線調整”為由,委婉但堅定地通知建邦實業,下個季度的供應合約無法保證原有價格和數量,甚至暗示可能需要大幅削減供應份額。
幾乎在同一時間,建邦實業主要合作的幾家本地銀行,也先后以“銀根收緊、風險控制”為名,委婉地表示此前洽談的幾筆抵押貸款和承兌匯票額度需要“重新評估”,放款進度可能延遲。
雙管齊下,意圖再明顯不過——怡和正在利用其龐大的商業影響力,從上游原料和資金鏈兩個核心環節,對建邦實業進行“絞殺”。這種手段,遠比之前威爾遜的陰招更難以對付,因為它披著合法的商業外衣,讓你很難找到直接反擊的證據。
陳威廉拿著幾分供應商和銀行的正式函件,臉色凝重地走進張建軍的辦公室。
“老板,情況比預想的要糟。如果原料供應真的被卡住三分之一,我們的生產線最多只能維持兩個月。銀行的貸款如果不能及時到位,我們收購北角地皮的第二期款和新建廠房的設備尾款都會有問題。”
張建軍接過文件,快速瀏覽了一遍,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“意料之中。”他放下文件,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,“怡和這是在逼我們低頭,或者拖垮我們。”
“那我們怎么辦?是不是請利先生或者霍先生出面協調一下?”陳威廉建議道,眼下似乎只有借助更強大的人脈才能破解這個局。
“暫時不用。人情用一次少一次,不能總靠別人。”張建軍搖頭否決,“怡和以為掐住了我們的喉嚨,但他們忘了,我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只能依賴單一渠道的小廠了。”
他立刻下達一連串指令:
“威廉,你親自飛一趟南洋,去見郭廣榮先生。落實之前談妥的原料長期供應協議,請他盡可能加大供應量,價格可以按市場浮動價,但必須保證穩定。運輸走我們自己的船隊,避開怡和影響的航線。”
“另外,聯系我們在東南亞開發的其他幾家小型供應商,雖然量不大,但全部吃下來,積少成多。價格可以適當上浮百分之五。”
“內地那邊,讓采購部的人再去一趟,和那幾家國營原料廠談談,看能否在計劃外增加一些出口配額給我們,我們可以用外匯結算,或者用他們需要的設備進行部分置換。”
“是!”陳威廉記下,心中稍安。老板顯然早有預備,多條腿走路的策略此刻發揮了關鍵作用。
“資金方面,”張建軍繼續道,“匯豐的詹姆斯先生那邊,我去談。新批的貸款應該問題不大。另外,我們之前做空怡和賺的那筆錢,大部分換成了美元和黃金,現在正好派上用場。必要時,可以動用這部分儲備,或者用它們做抵押,向其他外資銀行申請短期過橋貸款。怡和的手,還伸不到所有外資銀行。”
“我明白了!”陳威廉的信心又恢復了不少。老板不僅在商業上布局深遠,在財務上也極富遠見,提前儲備了硬通貨以應對不時之需。
“還有,”張建軍眼中閃過一絲銳光,“怡和想玩大的,我們就陪他們玩。他們不是在籌劃大型屋村嗎?必然需要大量的建材和五金配件。讓市場部去查,怡和屋村項目的主要建材供應商是哪幾家,他們的競爭對手是誰。我們可以去找他們的競爭對手談,給他們更優惠的價格和付款條件,哪怕暫時不賺錢,也要拿下怡和項目周邊的建材供應訂單,給他們添點堵。”
“另外,放出風去,建邦實業看好香港地產長遠發展,正在物色有潛力的中小型地產公司進行合作或收購,尤其是那些手里有地但缺乏資金,可能被怡和盯上的公司。我們要讓怡和知道,香港的地產市場,不是他們一家說了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