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醫還沒來。
韋德胳膊上的傷口,已經從麻,變成了鉆心的疼,帶著一股陰冷的寒意,順著血脈往心臟里鉆。
他心里那個穿著防化服的小人兒,正拿著個小本本,哆哆嗦嗦地記錄著:
事故報告:
1.原定計劃為“瘋狗咬人”,受害者:李斯年。
2.出現未報備第三方刺客,使用暗器:毒針。
3.友軍(?)單位一(昭陽公主)啟動物理防御(飛花瓶)。
4.友軍(?)單位二(皇后)啟動遠程火力支援(放冷箭)。
結論:草臺班子搭的戲臺,混進來兩個奧斯卡影后搶戲。老子這個主角,差點被她們的道具砸死。
昭陽公主那句“我討厭意外”,還在他耳邊回響。
冰冷,不帶感情,卻比那毒針還讓他心寒。
他扶著她的手,感覺自己扶著的不是一個人,而是一塊萬年玄冰。
“多謝……殿下救命之恩。”韋德咬著牙,擠出一句場面話。
昭陽公主沒看他,目光依舊平視著前方,聲音低得像耳語。
“你的命,現在是我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不喜歡自己的東西,沾上別人的指紋。”
韋-德的后背,冷汗又冒出了一層。
他心里的小人兒,默默地在小本本上加了一句:附注:該影后有極強的獨占欲,疑似病嬌。
“夠了。”
皇帝的聲音,終于打破了這詭異的死寂。
他從龍椅上站起,一步步走下臺階。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。
金色的龍靴,停在了韋德面前。
“都看見了?”皇帝問,像是在問韋德,又像是在問所有人。
沒人敢答。
“朕的國婿,在朕的皇宮,朕女兒的婚禮上,先是被人構陷,再是被人行刺。”
他的聲音很平靜,但那平靜之下,是滔天的怒火。
“先是刺丞相,再是刺國婿。”皇帝的目光,掃過那個被侍衛死死按住的,放毒針的刺客,“你們……很忙啊。”
那刺客渾身一抖,牙關一錯,嘴角便溢出黑血,瞬間氣絕。
死士。
皇帝的眼神更冷了。
他不再看那死人,而是看向了被架住的李斯年。
“丞相,你還有何話說?”
李斯年此刻藥效還沒過,渾身燥熱難耐,但求生的本能讓他恢復了一絲清明。他噗通一聲跪倒,老淚縱橫。
“陛下!冤枉啊!老臣冤枉!”
他猛地指向韋德。
“是他!是他設計的!那個劉洵,是他的人!這一切,都是這個閹賊為了脫罪,布下的毒計!”
韋德心里的小人兒翻了個白眼:“來了來了,經典甩鍋環節。”
他沒有反駁,只是臉色“因中毒”而更加蒼白,身體搖搖欲墜,一副隨時都要昏過去的可憐模樣。
他知道,現在誰演得更像受害者,誰就贏了一半。
“哦?”皇帝不置可否,只是彎下腰,撿起了那把被皇后侍衛射落在地的匕首。
他看了一眼匕首,又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根插著毒針的廊柱。
“一個用匕首,一個用毒針。”
皇帝的目光,緩緩落回到韋德身上。
“看來,想讓你死的人,不止一個。”
韋德的心,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心里的小人兒,已經開始寫遺書了。
“陛下……”韋德的聲音虛弱無比,他伸出沒受傷的手,顫抖著指向劉洵被按倒的地方。
那里,靜靜地躺著一卷被踩臟了的,偽造的密信。
“奴才……奴才看見……那刺客身上,掉了東西……”
他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,說完就頭一歪,像是要暈過去。
昭陽公主恰到好處地扶住了他,冷著臉對皇帝說:“父皇,他中毒了。”
皇帝的目光,終于從韋德身上移開,落到了那卷不起眼的信紙上。
一名禁軍統領立刻上前,撿起信紙,呈了上去。
現場,再次陷入死寂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看著皇帝展開那卷信紙。
時間,仿佛被拉長了。
所有人都看到,皇帝的臉色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從陰沉,變成了鐵青。
最后,變成了一種暴風雨前的平靜。
“呵。”
他笑了一聲。
“呵呵……”
他把那封信,直接甩在了李斯年的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