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丞相,你看看。”
李斯年慌忙撿起信,只看了一眼,便如遭雷擊,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“栽贓!這是栽贓!”他聲嘶力竭地喊道,“陛下!這筆跡可以模仿!這內容可以編造啊!”
“編造?”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,如同平地驚雷,“那這墨呢?!”
他指著信紙上的字跡。
“三年前,你六十大壽,朕親手調配‘龍涎香墨’賜予你,天下僅此一份!”
“你告訴朕,韋德一個剛從詔獄里出來的太監,從哪里去給你弄來這朕的御用之墨,來栽贓你?!”
皇帝的每一個字,都像一把重錘,狠狠砸在李斯年的天靈蓋上。
李斯年徹底懵了。
他用的,確實是皇帝賜的墨。因為這種墨,代表著榮耀,代表著君臣一心的信賴!他做夢也想不到,這最能證明他清白的東西,反倒成了最致命的鐵證!
他忘了,韋德,是從他的書房里,拿走的“證據”!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陛下……”李斯年語無倫次,徹底慌了,“是……是韋德!他偷了老臣的墨!他……”
“夠了!”皇帝厲聲打斷他,“朕只問你,你府上,可還有與北境蠻族往來的書信賬目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李斯年瞬間面無人色。
那些東西,他還沒來得及銷毀!
看到他這副表情,皇帝什么都明白了。
他不是因為這封信,才定了李斯年的罪。
而是這封信,給了他一個在天下人面前,堂堂正正拿下李斯年的,完美借口!
“來人!”
“在!”
“即刻查封丞相府!一只蒼蠅都不許飛出來!”
皇帝的目光,再次落到搖搖欲墜的韋德身上。
“韋德。”
“奴才……在……”韋德虛弱地應道。
“你,即刻起,官復原職,仍為內衛府提督。”
皇帝的聲音,不容置疑。
“朕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。丞相府的案子,交給你全權負責!給朕……一寸一寸地搜!朕要知道,我大乾的朝堂里,到底還藏著多少條,吃里扒外的狗!”
“奴才……遵旨……”
韋德“受寵若驚”,掙扎著就要跪下領命。
他心里那個寫遺書的小人兒,一把撕了遺書,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官袍,手里拎著抄家用的鐵鏈和封條,笑得合不攏嘴。
反殺!絕地反殺!老子又活了!
他知道,自己賭贏了。
用自己的命做賭注,把皇后和公主都拖下水,逼著她們出手,最終把火,成功地燒到了李斯年一個人的身上!
李斯年,徹底完了。
他像一灘爛泥,癱在地上,看著那個剛剛還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太監,轉眼間就成了自己的催命判官。
絕望,怨毒,瘋狂……種種情緒在他眼中交織。
兩名禁軍上前,像拖死狗一樣,拖著他往外走。
就在經過韋德身邊時,李斯年突然爆發出最后的力量,死死地掙扎著,扭過頭,那雙渾濁又布滿血絲的眼睛,死死地盯住了韋德。
他沒有再罵韋德。
他笑了,笑得無比怨毒,無比詭異。
他用盡全身的力氣,嘶吼出了一句讓全場瞬間冰凍的話。
“韋德!你別得意!你以為你贏了?!”
“你不過是……皇后娘娘的一條狗!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刺耳的笑聲中,他被拖了下去。
全場,嘩然。
如果說剛才的婚禮是羅生門,那現在,就是核爆現場。
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的一下,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,齊齊地,聚焦到了那個從始至終都端莊得體,仿佛置身事外的女人身上。
大乾王朝的皇后,蘇清漪。
她依舊坐在那里,手里那杯早已涼透的茶,穩穩地端著,連一絲漣漪都沒有。
她的臉上,沒有絲毫表情。
但韋德看見,她端著茶杯的那只手,指節,微微泛白。
韋德的心,剛剛從火坑里爬出來,又被李斯年這一嗓子,直接踹進了萬丈冰窟。
他心里那個剛換上官袍的小人兒,官袍瞬間被冷汗浸透,手里的封條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他僵硬地,緩緩地,抬起頭。
隔著數十步的距離,他的目光,與皇后的目光,在空中相遇了。
皇后的眼神,很靜。
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。
但韋德卻從那片死寂的深潭里,讀出了一句話。
一句,沒有說出口的警告。
——“不聽話的狗,下場,會比他更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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