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如跟她的男友對視了一眼,然后將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介紹牌上:“肖像由安東尼-沃特穆勒繪制于1795年的費城。簽名源自喬治-華盛頓與友人的信箋,通信時間為1753年。”
“沒記錯的話,那就是在必需堡戰役之前。”韓易回憶了一下,“1753年的華盛頓,還不是大陸軍總司令呢。”
“你satii的美國歷史考了多少分?”小如張了張嘴,有些訝然。
“800啊。”韓易看了女友一眼,“你不也是嗎?”
“我忘記你也是了,所以有點驚訝。”小如微微蹙眉,歪著腦袋想了又想――她總記得好像美國歷史和世界歷史都考了滿分的另有其人,或者說至少還有第二個人也是如此。
是誰呢?怎么突然一下記不起來了?
算了,不想了,約會比較重要。
“而且沒想到過了那么長時間,你居然還記得。”
“細節肯定都不記得了呀,你現在要是讓我去看雅各布-里斯的照片,回答關于十九世紀晚期的工業化問題,那我肯定兩眼一抹黑,但記住基本的時間點還是沒問題的。別的不知道,但是這點自信我有。”韓易一邊回答,一邊看了看介紹牌最下方的價格,“這么一份簽名,一萬七千五百美元……我都不知道應該說值,還是說不值。”
“感覺有點……不太值得。”小如搖搖頭,“雖然有開國總統的簽名,但就是和朋友的通信,沒有什么歷史意義。唯一的收藏價值,只在于簽名的人是喬治-華盛頓。”
“我也覺得。”
“差不多的價格,感覺旁邊這一份,好像更有收藏性一點。”
“約翰-亞當斯。”循著小如手指的方向看去,韓易的視線落在了另一份手寫文件上。
同樣是黑金雙色的畫框,畫框上半部分同樣是一張雕刻肖像,但下半部分的文字內容卻有很大不同。那是一份單頁對折的文件,紙張已然泛黃,邊緣帶著些許歲月侵蝕留下的不規則痕跡,但整體保存得異常完好。紙張的質地粗糙而堅實,是那個時代特有的手工造紙。文件上的字跡是用鐵膽墨水書寫的花體英文,墨色深沉,雖歷經兩百余年,依舊清晰可辨。最引人注目的,是在文件右下方,一個蒼勁有力的簽名――“johnadams”。
“‘這是一份戰爭時期約翰-亞當斯親筆簽署的文件,也是一份簽發于1780年10月24日的本票,收款人是同為愛國者,以及《獨立宣》簽署人的托馬斯-斯通――一位來自馬里蘭的美國種植園主’。”韓易輕聲念著介紹,“‘此文件簽署于亞當斯起草的《馬薩諸塞州憲法》通過的前一天,內容涉及以極大折扣購買進口凈煙草的相關事宜’。”
“‘本人承諾憑此票支付托馬斯-斯通或其指定代表兩千磅桶裝進口煙草,并按約計息直至付清。本人已從斯通處收到貨物……另收到七十三英鎊十五先令貨幣’。”韓易不太看得懂英文花體,但徐憶如閱讀起來沒什么障礙,她直接讀起了原信,“‘立此為證,1780年10月24日’。”
“你覺得約翰-亞當斯當時買這兩千磅煙草,是拿來干什么的?”
“應該是直接供應給大陸軍做軍費的吧,包括那七十三英鎊十五先令。”小如推測,“1780年……正好是大陸軍最困難的一段時期。跟英國人周旋了好幾年,士氣低落,公眾的支持度也很低,戰爭經費也基本上沒有了。所以,這兩千磅煙草,應該是約翰-亞當斯借來去幫軍隊購買其他物資的。當時大陸軍發行的大陸銀元基本上算是一文不值,在敵占區雖然能用英鎊買到一點東西,但跟印第安人或者法國人貿易,還是要靠煙草這種硬通貨。”
“我們剛剛看到的喬治-華盛頓不是有一句名嗎?”
“‘如果你不能送錢,那就送煙草’。”
“你分析得很有道理。”韓易認可地點點頭,目光依舊聚焦在這份由約翰-亞當斯簽署的本票上面。他仿佛能透過這泛黃的紙頁,看到1780年那個風雨飄搖的初冬。北美獨立戰爭正酣,大陸軍資金匱乏,作為大陸會議重要成員的約翰-亞當斯,親自簽署了這張本票,用以支付軍餉或購買物資。這不僅僅是一張債務憑證,更是一個新生國家在襁褓中為生存而掙扎的見證。
上面的每一個數字,每一筆勾勒,都凝聚著那個時代的焦慮、決心與希望。
“你怎么想?”又靜靜地看了幾秒,韓易轉頭詢問徐憶如的意見。
“想買就買吧。”看了一眼介紹牌上18500美元的價格,小如給了韓易一個鼓勵的眼神,“你不是本來就有打算要做一個文物基金會,建立自己的收藏序列嗎?”
“不是我自己的。”韓易藏在白色棉料手套下面的食指,在二人之間來回擺動了一下,“是我們倆的,韓氏夫婦文物基金會。我負責買,你負責管。”
“我才不要。”小如噘噘嘴,沒有把韓易的話當真,又或者說她還沒有想好自己是否應該接受這一角色設定。因此,她巧妙轉換話題,將這一頁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,“不過,你喜歡買這種東西的話,我還是蠻支持的……倒不是說我的支持很重要啦,只是我覺得,與其把錢花在別的地方,不如把錢花在這種有收藏價值,也有升值空間的文物上面更有意義。”
“既然老婆都發話了,那我可就大干特干了啊。”
韓易搓搓手,隨即轉過身去,望向重新恢復工作狀態,正在清理書籍的黛博拉。
“嗨,請問一下……如果我們有想要購買的商品,是直接給你報名字就可以嗎?”
“是的。”捏著毛刷的黛博拉抬起頭來,笑了笑,“你報名字,等會兒我過來幫你們包起來。”
“不需要記下來嗎?”
“不需要。”黛博拉用毛刷的柄頭點了點自己的腦袋,“別看我這個年紀了,腦子還是好用的很。”
“我對此毫不懷疑。”
韓易與小如對視了一眼,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字句,隨后緩聲說道:
“但也請恕我直……如果你能找個筆記本記下來,那就再好不過了。”
“因為接下來,我們從這層樓帶走的東西,應該會很多。”
(本章完)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