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曖昧階段，小a表現得很主動，他改變了一些生活習慣，只是為了接近小b。小a印象比較深的是晨跑。那時候，住校生每天都要出早操，從起床到出早操集合，中間大約有半小時的時間供大家自由活動。之前，小a會選擇多睡一會兒，拖到最后才起床，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，他得知小b每天出早操之前都會晨跑，于是，他開始早起，然后晨跑，遇到小b的時候，還裝出偶遇的樣子。小a說，看得出當時小b見到自己的時候是很開心的。除了晨跑，小a還會在晚自習結束后等小b一起回宿舍，慢慢發展到和她一起吃飯、星期天放假的時候一起出去玩等等。在當時，一起回宿舍、一起吃飯、放假時一起出去玩是他們僅有的單獨相處的時間，平時他們都忙于學習，無暇旁顧。

當時，他們學校有這樣的規定，星期天下午放半天假，學生可以自由活動，由于平時學習很緊張，大多數同學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去放松。就在某個周日下午，小a約小b到公園散步，在散步的時候，小a鼓起勇氣，要求牽小b的手，小b沒有拒絕。小a說，這次散步牽手之后，他感覺他倆就是真的在談戀愛。

在這個階段，小a還講到了他父母的態度對他們確立關系的影響。前面已經講到，小a父母都在外打工，沒辦法管他，好在他們還算開明，給予了小a充分的信任，小a也樂于和父母講他的事情。還在兩人相互曖昧的時候，小a就和父母講了他和小b的事情。他爸顯得很高興，還問小a，什么時候把小b帶給他看一下。他媽操心要多一點，她總是和小a說，爸媽現在不反對你和小b在一起，但是，你自己要清楚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學習，你們的未來都不確定，你自己要把握好。小a父母的寬容態度是對這段關系的莫大支持。不過，小a也講到，當時就算父母反對，他也依然會和小b在一起，只是會擔心父母的反對，而且，父母的反對肯定會影響親子關系，進而影響到學習。小a覺得，在這段戀愛關系里，父母的反對只有反作用，相反，他們的寬容和支持會減輕子女在這方面的思想負擔，保證子女更好地投入學習。如果父母能告訴子女，如何處理這個階段親密關系中的問題，那將是對子女極大的幫助。

5

戀愛：幸福與煩惱，甜蜜與風險

隨著戀愛關系的確立，是更多的相互關心和問候，讓小a覺得生活特別美好。兩個人也會互相給對方制造驚喜。讓小a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18歲生日那天，早上他來到教室，發現桌子下面多了個袋子，里面-->>有一件衣服，由于學習很緊張，他都忘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，更未想到這就是小b送給他的生日禮物。小a回憶說，當時特別興奮，“都想跳起來”。另外，生活中還有許多讓小a覺得幸福的小細節，比如，小a有時候打籃球忘了吃飯，小b會給他買面包和牛奶；有時候小a運動受傷了，小b會陪他去醫院、給他上藥等等。其實，根據小a的描述，那時候他們一起做的很多事情，和他們在曖昧階段做的事情是一樣的，只是確立關系之后，兩人的心態都有不同了。雖然小a記得很多小事，但是，這些都是在課余時間里發生的，兩人花在學習上的時間還是最多。小a回憶說，當時，他們相互為對方做的許多事情都被定義為緊張學習之余的放松，是為了對方能更好地學習，而雙方考試成績的提高是特別值得高興的事情。

另外還需要提到的是，這段關系讓小a覺得自己很特殊。當時他倆都是文科的年級前十，小a更是穩定在前三，是能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。經常有同學對小a說，你太厲害了，談著戀愛，成績還這么好。還有人說，你們也算學校的風云人物啦，成績一直是年級前十，還經常成雙成對在校園里逛，老師也拿你們沒辦法。小a說，一直以來自己都很乖，青春期沒有叛逆過，這次戀愛算是變相的叛逆吧。也許是因為成績好，老師基本上是默許的態度。

小a之所以說老師基本上是默許的態度，是因為進入高三后，老師有過一次干涉。當時，高三的文科沖刺班剛剛組建，小a和小b順利入選。班主任找小a談了一次話，內容大概是這樣，學校領導都知道他和小b的事情，在挑人組班的時候，就有領導提出，不能把小b也分到這個班，擔心她在這個班會影響小a的學習。班主任還提醒他，要他自己多注意點，學習成績不能下降。小a回憶說，當時的心情很復雜，有種被威脅的感覺，好像他成績一下降，小b就會被踢出這個班。他也為小b鳴不平，覺得學校太不公平了。

這件事情對小a的影響不大，倒是小b受了比較大的影響。小b知道這件事之后，一方面也覺得學校的做法很惡心，對自己不公平；另一方面，她也覺得，自己和小a花了太多時間在談戀愛上，對學習產生了很大的影響。因為這種想法，進入高三之后，小b多次向小a提出分手，小a則一直不答應，小b也無法下定決心。因為這事，兩人的關系陷入分手到冷戰、冷戰到和好、和好再分手的循環。用小a的話說，當時他們是“三天一小鬧，五天一大鬧”。訪談的時候，小a還開玩笑說，那時候，他們之間冷戰與和好的周期大概與考試的周期重合。一般來說，臨近考試，小b會覺得不能浪費這么多時間在談情說愛上，就會和小a提分手，兩人開始冷戰，然后考試結束，兩人成績都還穩定在前十，又和好，隨著下一個考試來臨，他們的關系又重復著以前的模式。小a現在回憶說，那時候，真正影響他們的不是兩人談戀愛耗費了太多時間，而是他們擔心這樣會耗費兩人的時間，由此產生的焦慮影響了他們的學習狀態。小a感嘆，如果那時候有人告訴他們問題的癥結所在，在整個高三，他們或許會有更好的學習狀態。

影響他倆關系的，還有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。當時，小a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前三，有可能上清華北大，小b雖然是年級前十，但畢竟差點兒。高三下學期，為了激勵有能力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，學校領導每個月會開一個座談會，只有文科年級前五和理科年級前十的學生能參加，小a是能參加這個座談會的，小b則沒機會。小a每次參加完座談會，小b就會同他提出分手，然后冷戰，使小a很郁悶。后來才知道，小b很努力地想把成績提高到年級前五，然后就能和小a一起去參加座談會，這也象征著他們以后有很大的機會考入同一所大學，然后繼續在一起。然而再多的努力也沒能有所改變，小b覺得，既然以后不能在一起，那不如現在就分手。這些事情讓他倆處于經常性的焦慮中，學習和生活的狀態都受到了影響。

另外影響他們關系和狀態的，還有他倆會因為對方的某些行為吃醋。高三的時候，他們所在的文科沖刺班只有25個人，班級很小，每天誰跟誰說話、做什么事情，大家都知道。小a會因為小b請某個男生幫忙做某件事而不是請他心情郁悶，小b會因為小a和某個女生說話太多而生悶氣，然后冷戰。吃醋的問題本是每一段親密關系都會遇到的，對于第一次進入親密關系的小a和小b，這個問題實在太棘手了，為了避免對方吃醋，兩人都會選擇盡量不跟異性接觸，對小b來說，還算容易，對小a來說，則太難了，因為全班只有6個男生，他不得不將人際交往圈限定在這幾個人中間。

另外不得不提的是，戀愛關系中的親密行為帶來的風險。對早戀的少男少女來說，這是個必須注意的問題，至少對小a和小b來說是這樣的。在高三某一個假期，兩人都沒有回家，在荷爾蒙的慫恿下，兩人偷吃了禁果。小a回憶說，當時他們知道這樣的行為有風險，但是不知道如何防范。有了第一次之后，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很自然的事情，但是，每次這樣的行為都缺乏保護，值得慶幸的是，沒有出現問題。小a還說，偷吃禁果的行為不僅有自身生理和心理發展的原因，還有同伴的影響。因為缺乏正常的性教育，這幫男孩只能通過瀏覽黃色網站、觀看成人電影來滿足好奇心，其心理和行為就不可避免地會受到這些內容的影響。在小a的同學中，不止一個人有過無保護的親密行為，有些人還和多人有過關系。對于缺乏相關教育的高中生戀人來說，這樣的行為有極大的風險。

高考之后，小a和小b都考上了大學，這段關系維持到了他們大一上學期，然后無疾而終。小a回憶說，其實早在高考前兩個月，他就萌生了分手的想法，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和小b的經常性冷戰，他也開始覺得，這樣的狀態確實會影響到他學習和考試的狀態。權衡再三，他沒有向小b提，因為他覺得，那時候正是高考之前的關鍵時期，容不得半點差錯，分手對兩個人來說，肯定都是極大的刺激，必然會影響兩人的高考，進而影響到兩個人接下來的人生道路。高考之后，由于沒有了學習的壓力，兩人的關系出現了難得的平穩，但是，到了大學，雖然是在同一座城市，但最后，兩人還是分手。究其原因，用小a自己的話說，就是“兩人都累了，需要離開這段感情，一個人靜一靜”。

6

小結：特殊的教育，特殊的戀愛

任何個體都無法逃脫社會制度和主流意識的影響，他們的行為會打上這些制度和意識的烙印，表現出特殊的形態。

回顧小a和小b關系發展的每一階段，我們都能看到以考試成績為中心的高中教育的影子。小a和小b的第一次接觸是因為小b學習上有問題，要請小a幫忙解答。以學習之名進行的交流是合理的，若是兩人的交流超出學習的范疇，我們就有理由懷疑，這兩個人有超越于同學和友誼的關系。這樣的想法是如此流行，以至于小a都認為，因為他倆會相互問候、相互鼓勵，所以他們就是在談戀愛。

就在小a和小b確立關系之后，他們交流的主題還是學習，甚至他們的關系起伏也和成績進步與否相關。對方成績的穩定或進步是兩個人高興的原因之一，成績的下降則會導致關系的動蕩。然后，小b提出分手的理由也是兩人耗費了太多時間在這段關系上，這會影響到兩人的成績。小a想分手而沒有提出來，則是因為他擔心這件事會給兩個人極大的刺激，進而影響高考的成績。不管兩人的想法如何，他們都將學習成績放在了第一位。再者，成績好是他們認為未來還能在一起的保證，但是，成績有差距，就會有一個人對未來沒有信心，關系就出現問題，因此，在這段關系里，有差距的成績是誘發矛盾的主因之一。最后，成績的差距也會使兩人有不同的行為，具體到這段關系，成績稍差的小b經常會煩惱，進而提出分手，小a則一直扮演著一個挽回和堅持的角色。

成績也是影響老師是否會干涉一段戀愛關系的關鍵因素。在高二階段，小a的班主任之所以找另外一個有早戀傾向的男生談話，而不是找小a，原因就在于小a成績好，而那個男生成績差。班主任老師一直未干涉小a和小b的關系，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，小a的成績一直保持穩定，小b則一直有進步。到了高三，班主任老師干涉這段關系，給出的理由則是這段關系會影響小a的成績。所以，無論班主任采取何種態度，其關心的還是成績。

當然，我們無法否認，兩個人的個性特質也會影響一段關系的形態，而且，還可能是更重要的因素。前面的故事較少涉及兩個人的個性特質，一方面在于通過訪談獲得這方面的資料有困難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筆者認為，本文探討的主題是高中教育下戀愛關系的特殊形態，重點在于高中教育制度和理念對戀愛關系的影響，個性特質對戀愛關系的影響則是次要的東西。另外，之所以選擇小a和小b的故事作為案例，是因為這段關系受高中教育理念的影響特別明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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