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咬牙切齒,想要努力解決眼前的事情,卻發現自己無可奈何。
驟然之間,他意識到,有些事情,并不是他這種人,努力就能解決的。
他有心去投奔宋文啟,可也只是一想,便放棄了。
自己世代生活在刑家莊,若是離開,想要再回來,就難了。
他們家這一房,人丁稀少,若是自己跟兄弟都走了,誰來照顧祖宗的墳塋呢?
見大哥不說話,二弟和弟妹,便緊著張羅,將家里剩余的黃紙拿出來,又從牙縫里,準備了些貢品。
真的是從牙縫里,家里什么吃食都沒有了,最后還是將邢道南隨行的干糧里拿了一些湊數。
最后孝服不夠用,夫妻二人又從個子身上裁剪了一些,縫了縫,算是給邢道南湊了半身孝服。
邢道南越是看家里拮據,心里越是惱火。
明明自己已經很努力了,為何好端端的就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。
“大哥,消消火氣,以后咱們還得過日子呢。”弟妹溫聲抹著眼淚說道。
“我明白,二弟,隨我去見爹娘。”邢道南開口,剛要起身。
就見自己愛護的大門,被一腳踹分。
“邢道南,聽說你賺錢回來了,還有馬?”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,大概三十歲出頭,一臉囂張的模樣走了進來。
身后還跟著十幾個拿著刀槍棍棒的手下。
邢道南放眼遠眺,就見路上老村長已經倒在血泊之中,還有幾個村里的青壯,在路邊兒哀嚎。
“你是?”邢道南將兄弟和弟妹掩護在身后。
“你小子才出門幾天,連老子都不認識了?老子趙白勞!”
“趙白勞?”姚大猛的眸子瞬間羞紅,下意識地要拔刀出來。
可他卻發現,自己的兄弟和弟妹,卻嚇得連連后退,撲通一聲,跌倒在地上。
“哎呦,給兩個老畜生上貢,都準備上揉了。”對方絲毫不將邢道南放在眼里,大大咧咧地從碗里將貢品拿了出來,一轉身還看到了拴著的馬,一看就不是驛站的馬匹,興奮道,“還有一匹好馬!”
邢道南看著對方人多勢眾,逐漸壓下火氣,“趙鄉紳來我們家做什么?”
“這匹馬是從哪里來的?”對方壓根不回答邢道南的問題,反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馬。
“是蘭陵縣巡檢所贈。”
“蘭陵縣的巡檢?莫非是宋文啟?”對方眼珠轉了轉,“都說蘭陵縣出了個好大人叫宋文啟,不想你這窮鬼,竟然也能沾上這運氣。”
“確實是運氣。”
“但是你碰到我,好運氣到頭了。”對方昂著頭,一臉的高高在上,“衙門有令,要收往后三年的賦稅剿匪,有糧食就拿糧食,沒糧食就先拿馬匹頂一陣子。”
邢道南咬牙,憤怒至極,腦海里卻浮現,平日里上夜校時,巡檢大人所講解的緩兵之計,當下換了副笑意,“請貴人放心,我這次是立了功勞回來的,明日便有衙門的贈金送達,我今夜哭祭父母,明日便去領錢,到時候送到府上,如何?”
“不如何!誰知道,你這廝到了衙門口,會不會胡說八道!”對方繞著邢道南的馬轉了兩圈,“我就看現在也拿不出來錢,馬我就牽走了。”
說著,竟當眾去解馬的韁繩。
邢道南心急之下,想要從包裹里拿銀子出來,但還沒動手,就從對方貪婪的目光中反應過來。
這個時候,就算是拿銀子,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。
可看著對方肆無忌憚,甚至連村長都倒在血泊之中生命垂危,心里的無力感越發的濃郁。
別說是三年的賦稅,便是五年的賦稅,也用不了自己這匹駿馬。
見緩兵之計并不管用,邢道南腦子靈光一閃,忽然想通了什么,說道,“我好歹是跟過巡檢大人幾天的,你猜我這個時候回來,身邊兒有沒有同伴呢?”
“剛才之所以許你欺負,是怕你在我走后,你害我兄弟。”
“可你若是將我逼急了,可就別怪我去找巡檢大人幫我一把了。雖然只是路過此地,去州府做拜見大人,但是順手收拾你一個鄉紳,還是綽綽有余的。”
話音落下,院子里一片死寂。
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趙白勞粗重的喘息聲,因為他腦海里回想起了貴人的叮囑,他也怕因為自己的貪婪,把事情辦得不可收拾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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