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觸感從膝蓋傳來,卻遠不及他內心的寒冷。
他深深地埋下頭,不敢去看那道身影,仿佛多看一眼,就是一次褻瀆。
“卑職有罪,未能保護好殿下。”
他的聲音,沙啞,干澀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,充滿了刻意壓抑的疏離與痛苦。
明曦沒有讓他起來。
她只是安靜地聽著,然后站起了身。
白色的袍角擦過冰冷的地面,發出細微的沙沙聲。
那聲音很輕,卻像鼓點,每一下,都精準地踩在了亞瑟的心跳上。
他能聞到,那股讓他魂牽夢縈的,清甜的氣息,越來越近了。
他甚至不敢抬頭,只能死死地盯著地面上,那雙離他越來越近的,潔白的布鞋。
終于,那雙鞋,停在了他的面前。
她沒有說話。
亞瑟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,等待著審判。
然而,預想中的斥責與疏遠并未到來。
取而代之的,是衣料摩擦的輕響。
她竟然,蹲下了身。
蹲在了他的面前,與他平視。
這個動作,瞬間擊碎了亞瑟所有的心理防備。
圣女,不該如此。
她應該高高在上,接受他的懺悔,然后用神性的光輝原諒他,或是用威嚴的旨意懲罰他。
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屈尊降貴,將自己放在與他同等的位置。
他還來不及思考這其中的含義,一雙柔軟的手,便輕輕地,捧住了他的臉。
那觸感……
柔軟,溫暖,帶著一絲微涼。
與他粗糙的、帶著胡茬的皮膚,與他冰冷的、沾著汗水的鎧甲邊緣,形成了極致的對比。
亞瑟渾身劇震,像被閃電擊中。
他猛地想抬頭,卻被那雙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溫柔,牢牢固定住。
她強迫他,看著自己。
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。
水汽氤氳的桃花眼,像蒙著一層薄霧的湖面。
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。
只有無盡的委屈,滿溢的害怕,和一種……將他視作唯一依靠的,全然的依賴。
她什么都沒說。
但這沉默的注視,比任何語都更有力量。
那眼神像一把最柔軟的刀,精準地,狠狠地,刺進了亞瑟的心臟。
他所有的罪責感。
他對那頭野狼的嫉妒。
他對自己的無能為力的痛苦。
在這一刻,全部被這眼神擊得粉碎,然后重組成了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,深不見底的憐愛。
他想保護她。
不為神明,不為教廷,不為騎士的榮耀。
只為她。
只為眼前這個,正用全世界最無助的眼神看著他的少女。
一滴滾燙的液體,從她的眼角滑落。
那滴淚,沿著她光潔的臉頰,墜落下來。
“啪嗒。”
它砸在了他覆蓋著手背的金屬手甲上,發出了一聲極其清脆的響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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