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爺爺的離世,??對郁老太太來說是個復雜的事情。
他們風風雨雨陪伴數十年,經歷許多磨難。
可郁爺爺當初又逼著女兒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,從而導致郁靖縈的婚姻和人生悲劇。
女兒離世后,??郁奶奶便和他分了居,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。
周攢有時候經常在沙發上碰見發著呆的郁奶奶,??手里邊不是郁靖縈的相片就是郁爺爺的相片,??淚眼模糊。
那時候周攢就會坐在郁奶奶不遠處,看著她,盡量不發出聲音。
郁爺爺停靈兩個月,??葬禮結束后,??周攢也直接進入了暑假。
她的大二生涯結束,大學的時光只剩下一半。
郁奶奶和他們住了一段時間,??后來還是想一個人清清靜靜地搞學問,??提出要回自己家里住。
周攢怕出事,??挽留過,??郁奶奶拍拍她的手:“周攢,??不要擔心奶奶,??奶奶什么都懂,??不會想不開。你要是想奶奶了,??就和阿平一起來看看我,到時候我再給你們做炸醬面吃。”
如此,??周攢才放心。
她和郁孟平送郁奶奶回家的時候,是在七月的一天晚上,??三人一起吃過晚飯。
郁奶奶如今不和郁家人一起住,??獨自一人住在頤和園那塊,??有保姆照顧。郁孟平的父母和大哥大概一個月去看個三四回。
除此之外,??平時還有以前的學生上門拜訪,??日子過得并不孤單。
周攢扶著奶奶上樓,郁孟平則把郁奶奶的行李拎進來。
“我沒看到你說的那包要給零食,周攢。”他進來的時候,頭也不抬地說。
在靜園的時候,周攢看奶奶很喜歡吃她買的杏干果脯,特意給她買了很多。下車的時候,她吩咐郁孟平讓他拿進來。
聽到郁孟平說找不到,她便微微皺了眉看過去。和他住的時間久了,周攢就知道了郁孟平一個缺點:只要不是放在眼前的東西,他永遠都找不到。
“怎么可能?”周攢站起來,出門下樓前,有些嫌棄他:“什么東西都找不到,要你有什么用?”
“我真花了不少時間找。”郁孟平笑著說,朝著奶奶走過來擠眉弄眼:“真兇!”
郁奶奶笑得眼睛瞇起來,她可真是好久沒見到阿平這樣輕松過。
她欣慰地對郁孟平說:“阿平,我雖然人老眼花,但心不老,周攢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,你要把握住阿。”
郁孟平他們這樣的生活圈子,繁華迷人眼,所有人都想在賭桌上撈一把,無論男女,好人不多。
可像周攢這樣的,不管是他們圈子還是其他環境,天底下獨一份。
郁孟平雙手抱胸,懶散地靠在墻邊,低下頭看著皮鞋腳尖,低聲說:“我知道。”
我比誰都要知道。
那時候已經很熱了,從奶奶家回來,周攢熱得渾身流汗,一下車就跑到樓上沖涼洗澡。
郁孟平在屋外,聽著淅淅瀝瀝的沖水聲,來來回回地走。
最后站在浴室門外,很紳士地敲了敲門,緩緩地問:“需要我提供洗澡服務么?”
隔著厚重的水幕,周攢都知道郁孟平打什么鬼主意,抹了一把臉上的水,斷然道:“不用。”
隨后就聽到郁孟平失落地哦了一聲,周攢也沒理,誰知道下一秒,門就開了。
“我都說了不需要,你怎么還進來?”
“但我怎么聽到的是你需要。”
“無賴!郁孟平!”周攢接了一捧水潑到他身上。
那天,他們玩了好長時間的水。在床上的時候,郁孟平也比往常還要熱烈,一次又一次,周攢弄到后面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。
跪在床上的時候也多虧了郁孟平扶著。
眼見著郁孟平還要再來一次花樣,周攢使了小性子,說什么也不肯。
趴在他身上,四肢壓著四肢,不讓他動彈。這點力氣對郁孟平來說不算什么,可他看周攢是真的累了,也沒再要,體貼地幫周攢清理干凈。
周攢眼睛微闔,察覺出他不對勁:“你怎么了?”
郁孟平搖搖頭。
“不玩了,明天還要上班。”她說,周攢忽然想到什么似的,“對了,我明天也要回學校去住。”
之前來靜園住,周攢也是為了照顧他,爺爺的事情過去后,她想自己也該回學校。
郁孟平的手微微一頓,眸色暗沉,平靜地看著周攢,恍惚地問:“為什么?周攢,留下來不好么?”
周攢支起下巴,好像奸計得逞,狡黠地笑:“你舍不得我?”
她的目光太過得意,太多赤裸,郁孟平不好意思點頭說是,只好假裝親親她的手指來掩飾。
周攢解釋說:“翻譯社離這里有點遠,而且沒有地鐵直達,我上下班不太方便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郁孟平想了想說,“我們搬回酒店住?”
周攢搖搖頭,相比起酒店,她更喜歡綠意盎然的靜園,比較清靜。
“你來接我上下班,不然我回學校。”她忽然驕矜起來,和郁孟平拿喬。
郁孟平呢,擱古代也就是個美人在臥不早朝的昏君,更何況是這么點小要求,而且這個要求正和他心意,自然是心滿意足的點頭。
只是第二天,郁孟平在旭陽翻譯社樓下接周攢時候,蔡彤彤見著了卻是嚇了一跳。
她今年也沒有回杭城,而是留在京城和陳靈燦一起實習。
按道理,陳靈燦應該和蘇老板據理力爭,給自己翻譯價格抬高一點,可惜過了一年她還是不敢爭取,今年依舊和蔡彤彤這樣的新兵蛋子的價格一樣。
蔡彤彤對著周攢挑眉:“厲害啊,攢攢,郁老板現在已經都是你的司機了。”
周攢笑而不語,問蔡彤彤需不需要先送她們回學校,蔡彤彤驚恐得連忙擺手。
她可不敢讓郁孟平當她
的司機。
而一旁沒說得上話的陳靈燦望著周攢輕盈的背影,露出艷羨的目光。
周攢上車后,郁孟平接過她的包放到后座,隨后啟動車子。
“你們剛剛聊什么?蔡彤彤嚇成這樣。”他問。
周攢側身不答反問:“你覺得自己兇么?”
不管是蔡彤彤還是聶青濃,她們都挺怕郁孟平的,也真是奇怪,這張雅致溫潤的臉,周攢怎么也找不出一絲兇的痕跡。
郁孟平抬了抬眉,瞬間了然。等紅綠燈的時候,他捉住周攢的手:“她們哪有你這么乖。”
倒是一點也不否認。
周攢無聲笑笑。
他們先去了麗思卡爾頓,既然搬回靜園住,周攢和郁孟平就打算把酒店里的衣物搬回來。
其實劉經理已經令人打包好一些送回靜園,但另外東西拿不定主意還要不要,特意讓他們來一趟。
周攢在酒店的東西不多,郁孟平讓她別上去了,就在大堂里休息等他。
麗思卡爾頓的裝飾依舊是富麗堂皇,帶點新中式的復古。
大堂劉經理見著了周攢,特意走過來和她打招呼,長嘆道:“周小姐和郁先生要走了。”
郁孟平之前不怎么在靜園住,因為整天在不同的夜場來來去去的緣故,住酒店比家里方便。
他在麗思卡爾頓住了快兩年。
如今一走,劉經理心里騰起無限的悲戚。
“我們回家住了。”周攢禮貌地回應。
家,應該稱之為家吧。
一個家意味著丈夫,有妻子,有穩定的感情。
劉經理頓了頓,微笑著說:“恭喜舊時光整理,歡迎加入我們,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。周小姐了。”
好像在說恭喜周攢拿下了郁孟平。
周攢也沒再說什么,只略略點點頭,讓劉經理去招呼其它客人,不用陪著她。
“多謝周小姐體諒,這兩天來京玩的游客多了點,如果有不便之處,一定要和我們說。”劉經理笑著退下去,和當初一樣服務周到。
周攢看了一圈,來登記入住的房客果然比以往多了不少。有些面孔看著稚嫩青春,像是第一次踏進這間酒店,假裝不經意間細細打量著大堂。
周攢總會想起當初的自己也是如此,小心謹慎,生怕別人看出自己精心打扮下的狐貍尾巴。
可現在的她,早就沒有當初的好奇心,也不害怕別人看出她的狐貍尾巴了。
“周攢。”郁孟平站在服務臺喊周攢的名字,光長身玉立,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兒就夠吸引旁人的目光。
他朝周攢伸出手,手指纖細修長,周攢笑著迎上去。
那是周攢最后一次見劉經理。
他們兩人都不是很愛玩的主兒。
住在靜園后,更是膩在一起,哪里都不肯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