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鹽銷售的定價六百萬兩銀子已經定了下來,是薛青定下來的,用修改圣旨的辦法。
薛青整個人已經坐下來了,他平靜的坐在了椅子上,雖然他的目光神情依然淡定,但是心中卻已經波濤洶涌。
他知道這是范閑引誘作出的坎,但是目標并不確定,只是因為這個時候他薛青站了起來,自己主動跳到了范閑的陷阱里面。
現在的薛青并不想關心范閑的陷阱能夠對他造成多大的損害,他只是明白一件事情,無論是這張寫著自己名字的圣旨,還是范閑,誰都出不了這個江南道,出不了揚州城。
范閑當然知道薛青的惱怒,他只是訕訕而笑,坐在一旁,他不擔心薛青會對付他,因為他還要接著對付薛青,對付一會兒繼續因為利益而站起來的人們,無論他們是誰,他們都會成為范閑刀下的亡魂。
所以范閑不急,他從來不急著做任何事情,起碼不急著殺人。
圣旨都改了,誰還能說什么?
自然下面的人也乖巧了起來,所有的人都用著狐疑的目光看向那個現在穩如泰山的老人,他穩不穩可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
“六百萬兩底價,重新開拍。”司務說這個話的時候,總感覺這一切都像是鬧著玩似的,不過他也沒有太認真,便直接說道,“方才的競價作廢,現在開始。”
這一次他依然喊得很快,但是喊的快這件事情旁人是無法阻撓的,總不能兩江總督站起來大喊,你喊的慢一點吧?所以這個上面他們根本無法做文章。不過好在之前薛青的那一套論已經拖了很久的時間,現在給明家的時間也確實是不多了。
“明家,六百萬兩。”司務說道。
果然,明家出手了。
這一次,所有的人嘩然。
這硬生生的給明家拉了時間,讓王語兒算出了他們基本可以拿出來的錢財最后的結余,用來競價這一次的官鹽標價,而且現在明家派出去的人,回去溝通的是剩下的競價,馬匹、耕牛,官茶,這都是肥的流油的東西,明家當然不想丟失掉這么大塊的肥肉。
一個都不想。
明家出價之后,所有的人都沉默了。
顯然這是一個勢在必得的出手,他既然要出價,就一定會把這個明標穩穩地拿下來。
可是總有那些不長眼睛的人,來觸動整個利益圈,明家的利益圈。
“六百五十萬兩一次!”看了看董巧香,司務說道。
“六百五十萬兩兩次!”
“六百……”說到第三次的時候,司務再次看到了明石蘭的身上。
對方立刻加價。
“七百萬兩一次。”司務說道。
接著是沉默,他的速度明顯要比之前慢一些。
“七百五十萬兩!”司務看到了董巧香之后,再次說道。
“七百五十萬兩一次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范閑看著明石蘭的臉色從洋洋得意到了心如刀絞,又從心如刀絞到了心如死灰。
價格已經到了一千零五十萬兩銀子,已經是天價了,但是董巧香并沒有任何的忌憚,并且底氣十足的看著明石蘭。
明石蘭冷著臉,“你這是要孤注一擲?”
“顯然你我都明白,這個孤注一擲的代價雖然大,但是他是值得的,誰都知道,這一千萬兩銀子,是可以賺回來的。”
董巧香說道,隨后笑了笑,“畢竟,這可是我可以任意定價的官鹽啊,如若是我把控得好,這慶國甚至是天下,都不會再有第二個賣鹽的了。”
明石蘭的面色非常的難看,幾乎都猙獰了起來,他一個明家家主,從來沒有想過會被一個賣私鹽的人現如今會騎在自己的頭上拉屎。更沒有想到,是明目張膽,在這么多人的面前騎在自己的頭上拉屎。
屎還很臭,臭不可聞。
“你可是還要在江南道待下去的。”明石蘭凝重的聲音對著董巧香說道。
“原來明公子也知道這件事情啊,我以為明公子根本沒想那么多呢。”董巧香妖嬈得笑了笑。
明石蘭冷漠的問道,“你什么意思。”
“意思就是,明公子不必再搶了。”董巧香笑道。
與此同時,倒數也已經結束了。
官鹽的銷售權力,給了董巧香。
所有人都震驚了。
沒有人會想到明家會放過這塊肥肉,也沒有人會想到,這塊肥肉的歸屬地,竟然是董巧香。
“算出來了么?”范閑問道。
“差不多。”曲涵正在拿著算盤快速的波動,范閑看著那雙飛舞在算盤上的指頭,若是曲涵活在曾經,彈個鋼琴應該沒什么問題。說不定還能打個游戲什么的。
曲涵最后敲下了幾個算珠,這才安穩作罷。
“按照每一個項目三百萬兩銀子的曲折,底價再加起來,明家差不多帶了這個數字。”曲涵說道。
范閑瞠目結舌。
五千萬兩!
這不是一個大數目,這是一個巨大的數目!這個數目足以讓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心動。
范閑吞了吞口水。
繼續看了下去。
之后的競價并不是那些如同官鹽這樣激烈的東西,可是下面的人競爭依舊十分的激烈,一個是董巧香,一個是土匪模樣裝扮的人,另外一個則是一個蒙著面的少年,出標基本上沒有低于八百萬兩銀子成交的。
明家出手的話,更不可能低于一千萬兩,甚至有一標,硬生生被頂到了兩千萬。
這一次的招標,血腥味顯然比以往每一次都濃郁的多。
抬價的人幾乎坐得滿場都是,明石蘭根本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出現這么多的敵人,更不知道為什么,這一次他原本做好的計劃,變成了如此的糟粕。
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范閑的身上,眉毛皺成了一團。
這一次雙方的目光再次交錯的同時,范閑邪魅的笑了笑,他的信心滿滿,似乎并不擔心明石蘭做出任何的舉動。
下方的人群之中坐著的有董巧香,和喬裝過后的夏棲飛,夏棲飛已經頂了明石蘭三個標,此時原本打算一千五百萬兩左右拿下三個標的明石蘭,絕對不會想到,如今他拿下三個標,竟然已經用了將近四千萬!
“家主!”一旁給明石蘭算賬的姑娘已經傻了,她萬萬沒有想到明石蘭會如此競價,更沒有想到,明石蘭僅僅拍了三個明標就已經用掉了絕大多數的標價!
這是以往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,但是現在卻是發生了,真實地發生了。
明石蘭是一個穩重謹慎的人,可是如今,他變成了一個輕易被情緒波動的人。
其實誰都不知道,明石蘭仍舊是那個穩重謹慎的人,他并沒有變,只是被范閑輕易地波動了情緒。
范閑的計策一直都很有效,比如讓明石蘭看到了夏棲飛。
所以當夏棲飛褪去偽裝的時候,明石蘭的眼珠子都要瞪爛了。
可是現在根本不是一個能動手的地方,也不是一個適合明石蘭發怒的地方,他只有隱忍,忍下去才能繼續做別的事情。
“海棠姑娘這么加價,明家可能不會接了。”曲涵說道。
下方的明石蘭顯然并沒有認出來,但是他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子對自己并沒有什么好意,因為她已經硬生生的抬了自己八手了,硬生生抬到了現在一千五百萬兩的地步。
明石蘭竟然被群起而攻之,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入現在這個境地,他看著面前的人,而耳畔的人則是說道,“少爺,只剩下兩千兩了,可是距離我們的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明石蘭皺著眉,此刻的他深吸了一口氣,似乎是想要自己的心
情平靜下來,可是顯然海棠朵朵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。
“一千五百五十萬兩!”司務道。
北齊皇帝的錢已經全部在太平錢莊里面,知道明石蘭有一手截因子這個操作,范閑早有預謀,早就讓海棠朵朵把銀子從錢莊里面取了出來,如今海棠朵朵身上的錢,足夠她拍下這個標。
“這個標,明家可能會打破頭拼到底。”曲涵說道,“但是明家剛才競價之后,現在手中的現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了。”
現在拍的是運輸口的標,也就是通往北齊,通往東夷城的運輸標文,這可不是鬧著玩的,明家什么都沒有都可以,這條路可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最大的生命線,若是這幾條路斷了,明家基本上沒有油水可以撈了。
明石蘭不可能親眼看著這些白花花的銀子丟掉,不可能看著明家落入一個兩難的境地,這不是他能夠接受的!他不可能就這樣認輸從這里走出去。
這就是范閑最重要的步驟。
逼他。
逼明家拿出那本不該拿出來的銀子,拿出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兌換出去的銀子,那泱泱大海之上,白花花的四千萬兩銀子。
那才是明家真正丟命的錢財,那是范閑必須要看到的錢財,他知道這一部分錢并不在明石蘭的手上,但是一旦這件事情涉及到了明家的底線,他一定會拿出來的,必須會拿出來的,因為至少到現在為止,他們根本不知道,范閑知道了這件事情。
青娃兒的消失更讓他們安心的去做這事情,而此時,范閑正在逼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出一個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錯誤,這個錯誤的嚴重程度,足可以將這個穩扎穩打的明家,變得搖搖欲墜。
范閑平靜的目光看向了陳元昊,此時的陳元昊面色更加地猙獰。
范閑笑了笑,他知道這個人左右逢源,但是并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的里外通吃,不光是和明家的關系不錯,和夏棲飛的關系更是不錯,看來這幾年在江南道上,陳元昊算是吃得飽飽的了。
正在這個時候,身后的單達著急的跑了過來,他直接站在了范閑的身邊,但是目光卻是第一眼看向了陳元昊,范閑瞥了一眼看向他,那單達這才對著范閑說道,“大人,不好了。”
范閑略微皺了皺眉,問道,“怎么?”
“三皇子殿下……”單達的聲音似乎故意大了一些,這才貼服在范閑的耳畔說道,“三皇子殿下被人擄走了。”
“哪里來的消息?”范閑問道。
“是我手下的人。”單達說道,“在江南道上我也培育了一些人,專門為內庫打聽消息的,昨日一早三皇子殿下的馬車剛剛啟程,便直接被人抓走了。”
“多少人?”范閑問道。
“不知道,人很多,并且速度也非常得快,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。”單達解釋道。
范閑點了點頭,他的表情并沒有多么的驚訝,反而顯得非常得平淡,單達雖然不知道范閑為什么會是這個反應,但是他也不敢去問,畢竟這是范閑,是他的頂頭上司。
“跟上了么?知不知道具體位置和方向?”范閑再次問道。
單達搖了搖頭,“并沒有跟上,那里只有我的一個人,他第一時間便選擇回來報信。”
“所以你的人連對方是誰,穿著,去往哪里,有什么目的,什么都不知道,就確定了是綁架?”范閑問道。
單達啞語,他看著范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