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道的大官太多了,多到讓范閑覺得有些麻煩了。
拜訪完兩個人,居然還有一個超級大官需要拜見,范閑也覺得麻煩。
但是沒辦法,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,就算是長公主殿下,也不能忽略這一步,但是范閑也知道,這同樣是一個看清楚對方嘴臉的絕好機會。
范閑不會放棄這樣一個機會,他不是一個不珍惜機會的人,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成就。
這個庭院里面一共四間廂房,這時,范閑走到了東邊的那一間,也就是薛青所在的那一間。
范閑走到了薛青的房間外面,敲了敲門之后,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,說道,“既然來了,范大人,便請進吧。”
范閑一怔,這倒不是因為別的,而是因為薛青知道是他!
并且在他并沒有露面的情況下。這樣只能有兩個可能,第一是因為薛青猜測,這個時候可能去他房間里面的人只有范閑一個人,可是范閑想來,端茶送水都有可能,為什么對方偏偏猜出來是自己呢?
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了,薛青也可以斷定的出,外面的腳步聲,也就是說,薛青的實力,在七品以上。
九品雖然才可以擴展聽力和視力,但是七品已經完全可以聽得出門外的腳步聲了,這一點范閑是知道的,可是對方到底什么實力,范閑不得而知。
應了一聲,范閑走入了房間之中。
薛青帶著的人就多了,有七八個副官,兩個副將,還有三個參將。
但是在范閑進入房間之后,薛青便擺了擺手讓他們全都出去了。
“薛大人帶來這么多人?用得到嗎?”范閑倒是很樂趣地說道。
薛青笑了笑,給范閑到了一杯茶,輕聲道,“用得上,我出門都是比較小心的,你也明白。”
當然明白,兩江總督對的是東夷城,而非對的是國內,他是主要負責江南道對于東夷城的防御,所以他的安危比任何人都需要照顧,更需要安全的環境。再加上對外負責的人事務一向很多,無論大小事情都需要匯報,并且也有一些軍事上的探子帶回來線索,這些事情都需要薛青一個人來接手。
所以他的身邊,需要一些人。
“想不到薛大人百忙之中也能抽空來內庫,真的是讓我受寵若驚,給足了面子。”范閑坐到了薛青的身旁,笑道。
薛青倒是哈哈一笑,“這可是天大的事情,我不來,怎么能行呢?”
范閑平靜地吸了口氣,這才繼續說道,“天大的事情有您坐鎮,我基本上也放下心來了,畢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,只是一個開明標招標而已,其實也不用大動干戈。”
“你知道這一次來了多少人嗎?”薛青問道。
范閑看著薛青,搖了搖頭。
“比上次多出一倍來,甚至有新增的四十家是來正兒八經的選標,你知道這是多么恐怖的一個數字嗎?”薛青嘆道,“不過這還不是最為恐怖的,最為恐怖的,是東夷城太平錢莊進來的五千萬兩銀子,被搶了一半。”
范閑看著薛青,這和他得到的數據差不了多少,畢竟青娃兒只是負責一部分的船運,后來的情況,范閑也不得知。畢竟之后的搶劫生意青娃兒是沒有參加的,所以范閑也不會去說什么。
“這件事情是歸我管的,而且現在東夷城的城主已經在和慶國方面談判了,訴狀也已經到了我的桌子上。”薛青說道,“想見在我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,所以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,這批銀子,我也必須要找回來。”
范閑看著薛青,平靜地說道,“大人需要幫忙嗎?”
“這點事情還不勞煩監察院出手,放心,我雖然上了歲數了,但是還沒有老呢。”薛青笑了笑,“這事情我如若是搞不定,還需要監察院出手,那這個兩江總督就沒有必要存在了,換成旁人來代替兼任便可。”
范閑和薛青同時哈哈大笑。
這三個人皆有所不同,一個小心翼翼,一個冷冷冰冰,一個平易近人。
這倒確實是像三足鼎立的構造,范閑心中暗自思索了一些事情,最終他選擇站了起來,對薛青抱拳作禮,“招標也要開始了,薛大人自便。”
“好的,范大人請。”薛青伸了手讓范閑走了出去。范閑也沒有長待,轉身便離去了。
三個人總算是看完了,這三個人在想什么范閑不知道,但是他們的立場,范閑也明白了個所以然來,現在的范閑算是懂得,這一次內庫招標牽扯的東西到底有多少了,他也不含糊,直接向大廳走了過去。
此時的內庫眾人,也都在大廳之中等待著。
招標,即將開始。
外面的庭院里面早已經人滿為患了,范閑此時走入的是內庫的正廳,正廳現在由葉參將負責看管,畢竟這種大事在內庫召開,也就是相當于把內庫的安全等級降低了一個層次,外人更加容易混入內庫。
所以葉參將負責的則是內庫的全部安全事務,包括內庫里面的各項安全事宜,平日里來內庫偷盜的人也不是很多,但是實力都是超群的。
好在內庫的手藝都在葉大等人的腦子里面,并且制作手藝只是口口相傳,并沒有圖紙之類的東西,所以根本的東西并不會丟掉。進來了之后頂多偷一些錢財,也不容易往走帶,并且防衛也森嚴得很。
范閑走入大廳,看了看一旁的王啟年,王啟年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,走到了范閑的身邊,低聲說道,“大人,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了。”
“時間呢?”范閑問道。
“還差半個時辰。”王啟年回頭看了一眼刻表說道,“您可以休息一會兒,目前里里外外都是絕對安全的。”
范閑擺了擺手,“那倒不用了,我怎么感覺有個人找不到了。”
“單達?江南監察院的那個人?”王啟年一挑眉,猜測得問道。
范閑一驚,“王兄最近腦子這么好使?確實,我今天并沒有見到他。”
“單達啊。”曲涵第一時間就湊了過來,他看著范閑,“我知道,他在門外迎接到來的商戶們呢,早就來了,特別上趕著,我叫著都沒反應,后來我也懶得叫了。”
范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,也沒有說什么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馬車里面的明石蘭和一個姑娘面對面坐著,此時的姑娘面色緋紅,似乎剛才經歷了什么一般,馬車里只有這兩個人,并無旁人。
但是馬車極多,浩浩蕩蕩跟了七個馬車的隊伍,停到了內庫的門口,明家的排場極大,并且來的人手也多,再加上門口迎接的單達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,此時便沒有一個人敢再在門口堵塞,當即讓開,退到了一旁。里面人數眾多,見過明石蘭的人想要多看幾眼,有些的頗為羨慕,眼神之中散發著光芒;有些的頗為嫉妒,恨不得直接出手將對方扼死;有些的頗為欣賞,但大多數都是老者,并且都希望這個人是自己的孩子。
而沒有見過明石蘭的人,都想趁此機會見一見,畢竟這個人可是在風風雨雨的江南道上,最為名聲鶴立的公子哥了,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和他相提并論。
明家是最后一個入場的,其他的人已經早早的就到達了內庫的庭院之中。內庫的兩個司務端坐在后庭院里面,按照慣例進來的人,如若參與競標,便要開始提交保證金,這個保證金一方面是證明自己的資質和財力,一方面也是作為第一筆費用進入內庫,若是最后競標的價格低于這個保證金,那么會如數退還多余的部分。
三百萬兩。
按
照曲涵的想法來說,競標的人不會超過十個,因為她眼里面能夠拿得出至少三百萬兩的人,絕對不會超過十個,可是這一次,卻是是讓曲涵大開眼界的一次,光是繳費就硬生生的從一大早交錢交了大半個時辰,當然這只是一部分。
早在招標之前便已經開始收取保證金了,這一點老的江南人都知道,他們會提前很早的幾天就開始收取,一般大的家族和大的財團,或者是一些十拿九穩的人,會早早的就將這個保證金交出去,畢竟他們知道,最次自己也肯定能競價競到一個標,他們不必考慮落敗和落標之后該如何,甚至已經在考慮中標之后的事情了。
而現在交標費保證金的人,都是一些拿捏不住自己想法的人,甚至是到繳費的前一刻都在忐忑和斟酌的人,其實范閑也知道,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的資格去競爭這些標,若不是今年新設立了一些產業,他們根本不會來試。
約么半個時辰之后,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了,范閑也難得松了口氣,坐在了一旁。
“共進入四千二百萬兩銀子。”一個司務走到了范閑的面前,對范閑說道,“大人,這些銀子按照慣例,是不會入庫的,因為到時候若是落標了,也會原路返回,并且這些銀子是可以使用銀票的。”
“也就只有十三個人。”曲涵嘆息,“我以為有多少呢。”
“之前交付的,有多少人?”范閑問道。
“也就不過十五個人。”司務說道,“但是比以往每一次的招標,多出了好多,以往就是十個左右,這一次,快要到三十人了。”
這里面當然也有范閑的功勞,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,問道,“距離開始還有多久的時間?”
“已經可以開始了。”另一個司務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范閑的面前。
范閑點了點頭,“那便開始吧。”
………
范閑知道現在的內庫里面的,那些司務和下面的六品、五品官員都沒有一個是另類了,起碼他們沒有任何的異心,所以可信度還是有的,隨自己便是走到了那三個座位的旁邊。
三個座位很有意思,都是在二層,二層閣樓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動靜,而三個位置的擺放也非常有趣。
三個座椅一模一樣,放在二層的閣樓上面,可是問題就在這里,到底是誰來坐這個中間,誰來坐兩邊呢?但是很顯然,當三位大人走上來的時候,證明了范閑是多慮了,江南太守很自覺的坐在了正中間的位置,而薛青也很自覺的坐在了江南太守左手邊的位置,而陳元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的不滿,坐在了右邊的位置上。
從這里看上去,三個人并沒有絲毫地不和諧,但這里面的暗流涌動,似乎連范閑都看不穿。
范閑自己拉了一把椅子湊了過來,他并沒有和那三個人坐到一排,反而是選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,曲涵則是高達幫忙拉了一把椅子,二人這才坐到了這里。
三個高高在上的人并沒有叫范閑過去,這也是范閑聰明的一點,若是他現在一個人坐在這里,那三個大人物必然是要叫他過去一起坐著的,那樣范閑會極不舒服,索性他直接讓曲涵坐在了身旁,有佳人陪伴,那三個老家伙自然不好意思拆散,更不可能讓曲涵也跟著坐在他們的旁邊,那樣成何體統?
范閑也算是樂得清閑,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下方。
司務已經開始準備了,所有的人目光也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,顯然這一次范閑用的仍然是內庫的人。
正在這個時候,忽而旁邊的陳元昊轉過頭看來看著范閑,“范大人怎么沒有去饞和一下?”
“下官已經擔任了內庫的總司務,總不能自己拍自己的營生,會給旁人落下一個不切實物、監守自盜的話柄。”范閑尷尬地笑了笑,“提督大人您也知道,范閑是最注重聲譽的一個人,不能隨便落人話柄,畢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的。”
“范大人果然是個小心翼翼的人,看來要是想打范大人的主意,也是要動動腦子的。”陳元昊笑道,后面的二人跟著笑了笑,也就默不作聲了。
范閑向下方看去。
招標已經開始了。
“本期內庫招標名額擴充至二十明標,其中生產標文七枚,銷售標文七枚,建筑標文三枚,加工銷售兩枚,直接出口標文一枚。”司務拿了一張紙,念了起來,“其中銷售標文之中也包含三枚出口標文,而直接出口標文則是無法在國內銷售,眾競標者一定要明白,若是有發現犯規者,內庫有資格直接剝奪銷售權利,并不退還任何的銀兩。”
這些和之前以往的招標是一樣的,所以并沒有任何人持反對意見。
想來這件事情應該也是非常順利的,至少所有的人都希望是這樣,順順利利達到自己的想法。
范閑看向了下方的明石蘭,恰巧明石蘭的眉目也正好看到了范閑的身上,他的笑容似乎勢在必得,范閑心中也是犯嘀咕,并不知道對方想做什么,也不知道明石蘭到底準備了什么殺招,他只是靜觀其變,范閑能做的也就只有靜觀其變,畢竟他的臨場反應能力,才是最為強大也最為恐怖的地方。-
第一個明標,往往是最為簡單的。
“按照規矩,起價為三百萬兩,三次競價之后若是有出價者則繼續出價,若是沒有出價者,則是按照每次五十萬兩銀子降價,跌破一百萬兩之后,按照每次十萬兩銀子降價,底價為五十萬兩。”司務說道。
范閑笑了笑,這和傳統的招標并不一樣,說白了,這其實就是一個拍賣。
因為這個年代你不可能讓明家出什么標書,發出招標通告和招標單,品種、數量和有關交易的條件,并且提出時間、地點、還有承包的工期這一系列的東西。
他是一個反向存在的,其實就是在拍賣銷售資格和精加工的資格,因為內庫他雖然具有龐大的制作車間,但是他并沒有任何的銷售渠道,你總不能每天讓長公主這個皇親國戚,站在大街上推銷她的肥皂洗東西洗的多么干凈吧?
所以其實并不是他們在招標,而是在賣標,明碼標價的將全天下都生產不出來的產品,給這些人精加工或者是直接賣出,而剩下的銀子按照一定比例分成,這樣才是他們所謂的招標。
“看來娘的腦回路也不是特別的清奇啊。”范閑自自語嘟囔道,“這樣讓我來說,非得分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級經銷商來,層層剝削,這才能有利所圖。”
好在葉輕眉不是這樣的,不然范閑能不能出生都是個問題。
…………
“各級分成按照以往的比例計算,精加工者要接受隨時的審計和調查,并且采用全方面開放的工廠,且不得以內庫的名義加工,不得以內庫的名義售賣,不得以內庫的名義以權謀私,若是環節出現了問題,及時整改,一個月內沒有整改,則取消交易內容,款項不退…………”
巴拉巴拉。
真能巴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