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祖祖輩輩都渴望的豐美草場。
是能讓族人不再為了一口吃的、一片牧場而流血的應許之地。
南軍給不了,他們只想利用瓦剌當炮灰。
但燕王……或者說,江澈,他敢給。
因為他把自己的命也壓在了賭桌上。
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。
他用自己的生死,將瓦剌的利益和燕王的利益強行捆綁。
他死,瓦剌就要面對燕王和南軍的雙重怒火,必將覆滅。
他活,瓦剌才有一線生機,去搏一個前所未有的未來。
他看透了父汗的衰老與不甘。
看透了她作為繼承者的野心與責任,更看透了瓦剌在夾縫中求生的窘境。
他把一切都算計得清清楚楚,然后將一把鑰匙,遞到了她的面前。
開門,可能是天堂,也可能是更深的地獄。
不開門,就只能在原地活活困死。
阿古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胸口的煩悶與掙扎似乎隨著這口氣被一并排出。
天,快亮了。
……
江澈正坐在一堆即將熄滅的篝火旁,用一塊干凈的麻布。
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不過尺半長的短刀。
他周圍十步之內,空無一人。
那些原本圍困著阿古蘭營帳的暗衛。
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腳步聲自身后傳來,沉穩而堅定。
江澈沒有回頭,手上擦拭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。
阿古蘭停在他身后,她換上了一身勁裝,頭發用皮繩高高束起。
一夜的煎熬沒有讓她憔悴,反而讓她的眼神更加清亮。
“我答應你了。”
江澈的動作停頓了一瞬,隨即恢復如常。
“明智的選擇。”
這種盡在掌握的姿態,讓阿古蘭心中剛升起的一絲豪情又被壓了下去。
她皺了皺眉,說道。
“我要帶十個護衛,他們必須跟著我。”
這是試探,也是表明她的底線。
她可以跟他走,但絕不能是孤身一人。
“可以。”
江澈答應得異常爽快,隨即補充道:“不過,從現在開始,到你父汗的王庭之前,他們和你,都得聽我的。”
江澈將擦拭干凈的短刀送回腰間的皮鞘。
隨即站起身,對著營帳外的暗處淡然開口。
“鬼影。”
鬼影單膝跪地,頭顱低垂,仿佛從始至終都守在那里。
“傳信王爺。”
江澈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,平鋪直敘。
“我將親赴瓦剌王庭,與阿古蘭公主同行,讓他不必掛念。另,命周悍暫代司主之職,處理司內一切事務。”
這道命令一出,跪在地上的鬼影身形猛地一僵。
江澈并沒有在乎對方的感受,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千里之外的應天府。
算算時間,燕王的大軍此刻恐怕已經兵臨城下,正在與守軍進行最慘烈的廝殺。
不得不說,自己當初確實有點小看那個建文皇帝了。
原以為他只是個被文官集團架空的孱弱君主。
沒想到在絕境之下,竟能爆發出如此頑強的抵抗意志,硬生生將戰線拖了這么久。
盛庸、鐵鉉、平安……
一個個名將如同飛蛾撲火,用血肉之軀為那座搖搖欲墜的皇城續命。
建文的頑抗,給了自己更多的時間來撬動瓦剌這顆至關重要的棋子。
只要能徹底解決北方的威脅。
甚至將瓦剌的力量化為己用,那么無論應天府的戰局如何焦灼。
最終的天平,都將無可挽回地向燕王傾斜。
“司主!”
鬼影終于忍不住抬起頭。
“此事……萬萬不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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