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嶸臉上浮現冷冷的笑意:“因為如果任由溫榮活著――哪怕是在監獄里活著,我們都只會寢食難安,不甘到心里滴血,不是嗎?”
“……”溫璨垂著頭,隨著一聲輕笑呼出一口煙,同時吐出輕而短的,“你說得對――但,還不夠。”
他輕輕道:“這些還不夠。”
陳嶸嘴角抽搐了一下,一下將手里的煙捏成一團讓火星熄滅在手掌:“你還想聽什么?!”
他猛地起身,傾身揪著溫璨的衣領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提起。
昏暗中他死死盯著這張和池彎刀無比相似的面孔,凝視他冷而灰暗的眼睛,咬牙切齒地緩緩道:“溫璨,我以前從沒想到――原來你就是個懦夫!”
“……”
黑暗中溫璨的瞳孔驟然縮緊了。
他任由陳嶸揪著衣領,死死盯著他的眼,卻又好像根本就沒看他。
陳嶸卻沉浸在憤怒中毫無所覺,只是逼近他的臉繼續咬著牙:“你不許我提葉空?可是怎么能不提?你越是不讓我提,就越是說明你的軟弱你的退縮你的膽怯全都是因為她!不,或許也是因為你自己――原來你之前那七年的堅定不移都只是因為還沒找到自己的所愛之人,你只是還沒找到一個通往幸福的結局罷了,而只要你找到了,你就能毫不猶豫地拋棄你媽媽,去選擇你愛的人,去選擇只有你一個人幸福快樂的未來!”
“……”溫璨猛地抓住他的手,無聲咬緊了牙關。
“怎么?我說錯了嗎?”陳嶸冷笑起來,“你現在這個表現不就是做出了選擇嗎?你選擇了葉空,選擇了你自己!你再一次拋棄了你媽媽,你任由她在愛人燃起的大火里死不瞑目,而你,作為她的兒子,卻居然選擇了愛!選擇了你的愛人!讓她化作灰燼的讓她死掉的愛,卻成了你拋棄她的原因!成了你讓溫榮這個殺人犯繼續茍活的原因!!”
陳嶸的咆哮震得灰塵都在簌簌而動。
廠房外空地里的費秘書朝夜色抬起了頭。
而漆黑的洞口邊緣,陳嶸死死揪著溫璨的衣領,一字一句惡狠狠道:“你就不怕你媽媽對你失望,你就不怕你媽媽冥冥之中會以為,你重視葉空勝過她嗎?你就不怕她再一次的死不瞑目嗎?!”
“……”
溫璨狠狠掰開了他的手。
沒抽完的煙掉在地上,火星映亮幾粒塵埃。
而溫璨抬手整理衣襟,卻陡然察覺自己的指尖正在發顫。
他倏然頓住,緩緩放下了手。
很久以后,他才發出穩定的聲音:“池彎刀不會那么想。”
雖然語氣冷靜,可他的音色變得有些沙啞:“最重要的是,池彎刀是個無神論者,她確信人的死亡是永恒的,也確信這世上沒有輪回和靈魂之說――所以,無論活著的人要做什么,全都只是為了自己,不是為了亡靈。”
他慢慢站起來:“所以,無論我做什么,怎么做――也全部都只是為了我自己。”
他踩滅了那根煙頭:“我走了,我會當做我們沒有見面,之后要不要自首也都隨便你。”
“無論如何,這幾年都辛苦你了,另外,希望你不要去找葉空的麻煩甚至不要出現在葉空面前――當然,我也相信你不會這么做,畢竟你是池彎刀的學生。”
“希望我們不會再見了。”
他邁步離去。
陳嶸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。
夜色愈發濃黑,他卻一動不動,兩眼出神。
他想今天的目標看來是失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