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曦看向身側的皇太后,又望向凌夫人,話到了嘴邊,卻怎么也說不出口。
養了十七年的女兒,突然被親生父母尋上門……
何況凌家爹娘待原主視如己出,親厚無比。
凌曦心口發緊,怕他們受不住這刺激。
皇太后看著凌曦眼里的為難,又看向那對夫婦。
那是護了女兒十七年的人……
她唇邊的笑意緩緩加深,溫和開口:“坐下來說罷。”
凌曦不由松了口氣。
幾人依在正廳落座。
晚照端來新沏的茶水。
可茶盞還未放下,皇太后身后的孫姑姑便上前一步,攔住了她。
孫姑姑面無表情,從袖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,探入茶水。
銀針未變色。
她仍不放心,端起一杯,自己先抿了一小口。
確認無虞,這才將茶盞畢恭畢敬,奉至皇太后及凌曦跟前。
這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,卻看得凌家人心驚肉跳。
晚照眼底霎時閃過一抹驚異。
試毒,嘗味……
這是宮里伺候主子娘娘的規矩!
這位貴不可的婦人,身份怕是……通了天了!
她沒有多留,躬身退了出去。
皇太后淡淡一瞥,孫姑姑會意,將廳門輕輕合上。
她目光柔和,落在凌氏夫婦身上:“我這兒有樣東西,想請二位瞧瞧。”
她沒有用“哀家”,而是換了尋常稱謂。
凌曦心頭一跳。
我?
她竟自稱為“我”?這是……看在自己的面子上,降了身份。
孫姑姑自袖中捧出一個木匣,打開。
里面靜靜躺著一個半舊的荷包。
荷包一現,凌夫人的眼睛霎時直了。
她呼吸一滯,死死盯著那荷包,嘴唇哆嗦著。
“這……這……怎么會……”
皇太后將荷包拿在手上,聲音飄渺:“我給二位講個故事罷。”
“十七年前,我懷胎。”
“家中最好的繡娘,為腹中孩兒親手制了一鳳一凰兩件襁褓,又將我為孩子取的名兒,一針一線,縫了進去……”
她頓了頓,眸中掠過一絲刻骨的痛。
“誰知一場滔天大火,家中惡奴趁亂,偷天換日。”
廳中靜得能聽見凌夫人愈發急促的喘息。
皇太后的聲音愈發沉靜,也愈發冰冷。
“若非當年從大火里僥幸逃生的仆人拼死尋到了京城,又在機緣巧合之下,得了這個荷包……”
聽到這兒,還有什么不明白的?
凌夫人渾身劇顫,一把攥緊了丈夫凌永年的手,指節根根泛白。
最擔心的事,還是發生了。
凌曦的親人,到底是尋上門……
皇太后的聲音再度響起,帶著一絲浸入骨髓的寒意。
“我生下女兒,尚在月中。”
“便傳來……夫君去世的噩耗。”
“我強撐著身子趕回,主持大局,滿心滿眼都是喪夫之痛,家族之危。”
她的眼底翻涌著滔天恨意,一字一頓。
“哪里……還顧得上去細想其中種種?”
“就這般……”
她聲線一哽,似是再也說不下去。
“就這般,將那惡奴的孽種,當做親女,疼了整整十七年吶!”
“狗東西,不得好死!”凌夫人一聲怒罵,猛地從席上站了起來。
她淚意盈盈,竟一把上前,死死抓住了皇太后的手!
她看到那荷包時,還沉浸在會失去女兒的驚懼與對當時他們拋棄女兒的怨恨中。
結果沒想到……
竟是家中惡奴,想起女兒當年那么小,就受了那么大的罪。
凌夫人哪里還忍得住,脫口而出。
皇太后一驚,卻被她拉著,順勢也站了起來。
凌夫人一手攥著她的手腕,另一手拿著帕子,狠狠捶著自己胸口。
“夫人!您不知道啊!”
“當年,我跟我們家老凌在岸邊撿到曦兒的時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