婦人眼中滿是驚慌,不住的朝孫姑姑身后的后方看去,似很想馬上離開這里。
可孫姑姑拉著她的手很緊:“你認錯人了!放開我!”
那聲音沙啞又尖利,透著一股子倉皇。
孫姑姑卻攥得更緊,指節都發了白。
“我絕不可能認錯!彩霞,就算你樣貌變了,可這身形,這聲音……我怎么會認錯!”
“做什么拉我家婆子不放!”
一聲怒喝從旁邊傳來。
一個身形干瘦的老丈擠開人群,沖上前來,一把將那婦人拽到自己身后護住。
他瞪著孫姑姑,一臉不善。
“這位夫人,我家老婆子都說了你認錯人,怎還抓著不放!”
老丈低頭,小心翼翼地捧起婦人的手腕,心疼地吹了吹。
“疼不疼啊?瞧這,都給你抓紅了……”
老婆子?
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,直直劈在孫姑姑天靈蓋上。
她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目光呆滯地望向那婦人,婦人卻猛地垂下頭,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,全身都在細微地發抖。
一瞬間,孫姑姑什么都明白了。
原來如此……
原來是嫁了人,所以才不敢回去,不敢相認……
婦人肩膀顫抖,嘴里卻依舊是那句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……”
“哎呀!”老丈忽然驚呼一聲,“你這衣裳怎么破了?”
孫姑姑這才注意到,婦人漿洗得發白的手肘處,衣料早已磨得稀薄,裂開一個大口子。
一陣酸楚涌上心頭。
她默不作聲,抬手從懷里掏出塊帕子。
她上前一步,不容分說地塞進婦人手里。
婦人手一抖。
孫姑姑道:“拿著。去城西福記布莊,他們會給你做套新的。”
她頓了頓:“也給你夫君做套新的。”
那老丈一愣,隨即大喜過望:“多謝夫人!多謝夫人!”
他語無倫次,顛來倒去只會說這兩句。
孫姑姑心中五味雜陳:“日后走路小心些,莫再撞著馬車了。”
“什么?”老丈聞,臉色驟變,一把拉過婦人。
“你撞上馬車了?!”
“還有哪兒受了傷?可是被馬兒踢了?哪兒疼?”
他語氣慌亂,一雙渾濁的眼急得通紅,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婦人。
婦人按住他亂動的手。
“沒事,我沒事,沒摔著。”
她抬起眼皮,飛快地瞥了孫姑姑一眼,目光復雜難。
“多謝夫人。”
這一聲,輕如嘆息。
孫姑姑看著那老丈小心翼翼地扶著婦人,坐上旁邊一輛板車。
他將車上一床薄被,仔細蓋到婦人身上。
又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,獻寶似的遞過去。
“給,你最喜歡的糖栗子,還熱乎著呢。”
婦人接過,捂在手里,低頭笑了。
那笑意淺淡,卻像一根針,狠狠扎進孫姑姑心里。
她的眼睛,一下子就濕了。
直到那老丈拉著板車,吱呀吱呀地走遠,消失在街角。
車簾落下,隔絕了街市的喧囂。
孫姑姑這才回到了馬車上。
她抬手,用指腹輕輕按了按濕潤的眼角,長長吁出一口氣。
車夫在外面低聲問:“姑姑,可要啟程?”
“走吧。”
馬車重新動了起來,車輪軋過,發出規律的輕響。
“姑姑。”車夫的聲音又從簾外傳來,帶著一絲猶豫,“您可是與方才那婦人相識?”
孫姑姑眼皮都未抬。
“不認得。”
她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未散盡的沙啞。
“只是長得,像一位故人罷了。”
車夫“哦”了一聲,了然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“不過那婦人不是自個兒要撞上來的。”
車夫繼續道:“是有人推了她一把。”
“若非小的警覺,那婦人怕是非死也要重傷。”
孫姑姑的目光瞬間被凌厲取代:“你說什么?”
“有人推她?”她聲音發緊。
車夫的聲音沉穩:“姑姑不知,小的從前是個弓箭兵,這雙眼珠子毒得很,錯不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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