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森白霧氣,似蛇一般,悄無聲息地往殿內蔓延。
緊接著,霧氣深處,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響。
像女人的笑聲,空靈又詭異。
又像是無數人湊在一起的吵鬧,還夾雜著幾聲壓抑的嗚咽……
祁照月皺緊了眉。
哪里來的野鬼在聒噪!
“吵死了!”
她不耐煩地呵斥,“給本宮安靜!還讓不讓人安寢了!”
可那聲音非但沒有停止,反而越來越清晰,越來越響,仿佛就在她耳邊。
她心煩意亂,隨手抓過一旁衣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,提步便向外走去。
“本宮倒要看看,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,敢擾本公主的清靜!”
她信步踏出殿門。
明月高懸,北斗指路。
偌大的公主府,竟連一個巡夜的侍衛都看不見。
死寂。
一陣夜風吹過,卷起地上的落葉。
祁照月下意識地將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緊了些。
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
就在她疑心漸起時,前方長廊的盡頭,隱約透出點點紅光。
像是……燈籠?
誰會在那里點燈?
她蹙著眉,心頭的不安被一股更強烈的惱怒壓下。
裝神弄鬼!
她提著裙擺,快步朝那紅光走去。
越走近,腳下的霧氣便越發濃重。
起初只到腳踝,漸漸地,竟已漫過了她的膝蓋,冰冷濕滑,如無數冰涼的手在抓撓她的肌膚。
終于,她走到了長廊盡頭。
眼前的景象,讓她猛然頓住了腳步。
那哪里是什么燈籠,分明是一處公堂!
兩排猙獰的鬼影分立兩側,牛頭馬面,青面獠牙,手持鐵鏈銅叉。
黑白無常伸著長長的舌頭,詭異地來回擺動。
這是……
“啪!”
一聲驚堂木猛然炸響,震得她耳膜生疼。
堂上,一個黑面判官模樣的鬼神,聲音重若千鈞,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,在空曠的府邸里回蕩不休。
“堂下何人,為何不愿喝孟婆湯投胎轉世!”
祁照月這才注意到,堂下還跪著一個人。
那人一身白衣,衣上濺著無數血污,長發披散,看不清面容。
從身形看,似乎是個男子。
只聽他凄聲哭訴,聲音里透著滔天的怨氣。
“閻王明鑒!小的有仇未報,心恨難消!”
“求閻王為小的主持公道!”
那黑面閻羅聞,銅鈴大的眼睛一瞪:“且說來。”
祁照月黛眉緊蹙。
這算什么?夢?
她下意識抬手,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。
指尖觸及之處,一片冰涼,毫無痛感。
渾身上下,竟沒有一絲活人的知覺。
一個荒唐的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。
離魂?!
這么說,她的肉身還好好地躺在公主府的寢殿里?
她心頭一哂,好奇瞬間壓過了恐懼。
既然來了,她倒要瞧瞧,這陰曹地府的閻羅,是如何斷案的!
堂下那白衣男子瑟瑟發抖,聲音如泣如訴。
“小的……小的本是京中世家子弟,一心仰慕一位皇室貴女……”
“誰知、誰知與她春風一度之后,她竟翻臉無情,將小的……將小的害死了!”
他猛地叩首,額頭砸在冰冷的地面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“小的是家中獨子,唯一的血脈啊!她這是要讓我家絕后,斷我生路!此仇不報,小的怎能甘心!”
話音剛落,堂中忽然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議論聲,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。
祁照月目光掃過。
牛頭馬面紋絲不動,黑白無常面無表情。
這聲音,從何而來?
“啪!”
驚堂木再響。
“肅靜!”閻羅冷喝,聲如洪鐘,“那皇室女,姓甚名誰?本殿為你做主!”
堂下的白衣男子停止了哭泣,突然轉過了頭。
露出一雙全黑的沒有白的眼珠子。
他抬起手,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她的方向。
“就是她!”
“害死我的,正是大恒公主——祁、照、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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