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晏翻動書頁的動作未停,嗓音淡淡:“無人打擾,才能想到新線索。”
“最好如此。”傅簡堂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調子。
他站起身,順手從桌上碟子里抓了幾塊點心塞進帕里包好。
官帽往頭上一扣,大搖大擺地走了。
沈晏執筆的手,懸在半空,微微一頓。
墨滴順著筆尖,在宣紙上洇開一小團墨漬。
他想起了主屋。
那個如今空蕩蕩,再沒有一絲一毫屬于她的氣息的屋子。
所有她的東西,都被搬去了西廂房。
她如此刻意地劃清界限。
他總不好三更半夜,推開廂房的門,進去尋她。
若是因此,被她徹底厭惡了,又該如何是好?
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笑。
回府里,也是一人獨眠。
在刑部,也是一人獨眠。
又有何不同?
……
公主府
“駙馬爺!駙馬爺!無殿下傳召您不能入啊!”
“駙馬爺!”
祁照月正要喝藥,便聽外頭傳來宮女驚惶的叫聲。
砰——!
一聲巨響,殿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。
賀明閣裹著一身寒氣怒沖沖步入,臉色陰沉如水,手中死死攥著一個油紙包。
追在身后的宮女嚇得腿一軟,惶恐跪地。
“殿下……是駙馬爺硬闖,奴婢……奴婢攔不住……”
喜姑眉頭一皺,見賀明閣的表情,便上前一步:“慌什么?”
她聲音一沉:“是駙馬爺,又不是旁人,都退下!”
那宮女如蒙大赦,連忙縮著身子退了出去,還不忘顫抖著關上殿門。
內室重歸寂靜,氣氛卻已然冰凍。
祁照月穩穩端著那碗藥,慢條斯理遞到嘴邊。
她甚至懶得抬眼看他。
賀明閣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,眼底怒火噴薄,幾欲將人焚燒殆盡。
他大步上前!
揚手便是一揮!
啪——!
青瓷藥碗脫手飛出,在地上砸得粉碎。
深褐色的藥汁濺起,瞬間染濕了祁照月明艷的宮裙與精致的繡鞋。
祁照月喝道:“大膽!”
她聲音淬著冰,一字一頓:“先是無召擅闖公主府,現在又敢在本宮殿內放肆!”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?”
“我自是知道!”賀明閣雙目赤紅,狀若瘋魔,將手中油紙包狠狠砸在桌上。
砰!
油紙包應聲散開,里頭赫然是一灘黑褐色的藥渣。
喜姑瞳孔驟然一縮!
駙馬爺如何能拿到這些?他知道了?
“這是什么!”他指著那堆藥渣,沖祁照月嘶吼,“你告訴我,這是什么!”
祁照月冷冷瞥了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譏誚:“這是什么?”
“你自己日日喝的藥,莫非都不認得了?”賀明閣怒發沖冠,胸口劇烈起伏,猛地便要上前問個究竟。
喜姑一步橫身,死死擋在祁照月跟前。
“讓開!”賀明閣低吼。
喜姑面無表情,聲音卻冷得掉渣:“駙馬爺。”
“莫要再上前一步,否則,奴婢便只能喊禁衛!”
公主出嫁時,皇太后特請圣上恩,賜了一隊禁衛護府。
身手比一般家中府衛高上許多。
“禁衛?”賀明閣反低低笑出了聲。
“你喊!”他猛一甩袖,手指殿門,猩紅的眸子死死釘在祁照月那張臉上。
“你現在就去喊!把府上所有人都喊過來!”
“讓他們都來聽聽,都來瞧瞧!”
“你我大婚才幾日,你這位新婦肚子里,竟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!”
最后幾個字,他幾乎是咬著牙,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里擠出來的。
他胸膛劇烈起伏,手青筋暴起。
今日,他揣著那包藥渣,一連跑了三家京城最有名的藥鋪,請了五位坐堂大夫。
每一次,他都盼著,求著,能從對方口中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。
可惜。
沒有一次例外。
此乃安胎之藥,藥性溫和,是給婦人固胎所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