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明閣剛踏進正廳,賀夫人便迎了上來:“我兒可算回來了。”
她拉著賀明閣的手,噓寒問暖幾句。
待下人奉上茶,她揮了揮手稟退下人。
賀夫人湊近一步,聲音壓得極低:“你跟娘說實話。”
“你與照月殿下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賀明閣端茶的手一頓,眼皮都沒抬:“娘指的什么?”
“我聽說……你們大婚至今,一直分房而睡?”
“您是從哪兒聽說的?”他微驚。
賀夫人道:“還需要聽說?你院里那個小廝,我隨便一問,什么都招了!”
賀明閣的臉色沉了下來,周身的氣息瞬間冷了三分。
他身體前傾,聲音里帶著緊張。
“外人……可知曉?”
“糊涂!”賀夫人氣得跺腳,聲音卻依舊死死壓著。
“這種丑事,哪里敢讓外人知曉!賀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!”
聽到這話,賀明閣才微微松弛下來。
外人不知曉便好。
他重新換上溫和謙恭的表情,安撫道,“娘,您先別急。”
“此事,是兒子與殿下早就約定好的。”
賀夫人一臉不信:“約定?”
“您也知道,皇太后她老人家催得緊,殿下金枝玉葉,心里并非全然心悅于我。”
他話說得懇切,帶著幾分無奈。
“殿下說,想等彼此再熟稔一些,再……再行圓房。”
“兒子想著,君子不強人所難,便同意了。”
賀夫人懸著的心,總算落回了肚子里。
她長舒一口氣,緊繃的肩膀松垮下來,不由自主點了頭。
“原是如此,倒顯得娘多心了。”
她拍了拍心口,隨即又想起什么,眼神一凜,指尖險些戳到賀明閣的鼻尖。
“那你可得好生待著公主,多體貼,多上心!”
“切莫將對凌家那丫頭那套,用在公主身上!”
這話一出,賀明閣眉頭一皺。
賀夫人卻已陷入自己的思緒里。
想當初,能走近兒子身邊的,也就凌曦那丫頭。
整日跟前跟后,一顆心都撲在明閣身上,為他端茶送水,噓寒問暖。
可她這兒子呢?
興致缺缺,滿臉不耐,反倒覺得人家麻煩。
后來,那丫頭漸漸長開了,身段玲瓏,眉眼含俏,他這才愿意多瞧上幾眼。
賀夫人心里門兒清。
凌家丫頭門楣低,又對兒子死心塌地,怎么作踐都無妨。
可現在這位,不一樣了。
那可是照月殿下,今上的親妹妹,金枝玉葉,嬌貴無比!
萬一伺候得不好,得罪了……
她不敢想。
兒子的前程,自家老爺的前程,整個賀府的前程,全系在這一樁婚事上!
這些日子,府門檻都快被踏破了。
多少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,都冒出來巴結討好。
她收的那些禮,堆得庫房都快滿了。
往日那些眼高于頂的貴婦們,如今也爭著搶著下帖子,請她去做客。
去的都是從前連門都摸不著的雅集。
這便是權勢的滋味。
一旦嘗過,如何戒得掉?
賀夫人心頭一緊,冷汗都快下來了。
若是沒伺候好公主,一朝從云端跌落泥里,她可受不住!
賀明閣拍拍母親的手:“兒子省得。”
在沒有確認那安胎藥到底是誰服用之前,他不能聲張。
萬一,萬一只是虛驚一場呢?
……
刑部
傅簡堂一陣風似的卷進來,滿臉晦氣。
他一把扯下頭頂的烏紗帽,看也不看,隨手就往旁邊桌案上一放。
玉骨扇猛地展開,被他揮得風聲水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