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平侯夫人一掃剛才在鳳駕上的戰戰兢兢。
“慶公公這張嘴,真是會說話,我都做了好幾年侯夫人的人了,你怎么還叫我安和縣主啊。”
她嘴上怪罪,實際上唇角揚了起來。
慶公公:“縣主哪里的話,您是侯夫人,也不耽誤您是咱們尊貴的縣主。”
謝窈抬起頭,成佛寺還是和她小時候一樣,琉璃瓦在雪光下泛著金光,氣派非凡,里面傳來陣陣佛音。
慶公公又道:“奴才提前祝謝二小姐與王爺新婚之喜,嘿,奴才那日初見二小姐,就知道您絕非池中之物,您的福氣啊,可是后頭呢。”
“慶公公太客氣了,今日,我倒是沒有賞錢給你了。”
“有沒有賞錢,奴才也得說實話啊。”
一行人正要走進內殿暖閣,就見到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,從雪地里爬上來。
是謝枝,終于爬上來啦。
謝窈眉毛一挑。
大姐姐爬的真慢,讓她等了好久。
此刻,謝枝膝蓋早就凍得麻木,頭發散亂,臉色發青,每跪一步都踉踉蹌蹌,模樣狼狽至極。
安平侯夫人看見她,仿佛驟然被點了什么戰斗穴位,渾身都支棱起來,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。
連慶公公和長公主,都看出了侯夫人忽然的變化。
慶公公目光落到謝枝身上。
他上山時看見這位伯府庶女跪行了,但當時著急上山,沒來得及細問。
這是抽的哪門子邪風,不想活了,要死在佛祖面前?
慶公公可是記得那日王爺進宮,告訴陛下了這位枝姑娘被堂兄覬覦的事,惹得陛下龍顏大怒的。
他偷瞟謝窈。
謝二小姐神情淡定,什么也瞧不出來。
眼前這三個女人,都頂頂尊貴,他一個也得罪不起。
于是,慶公公走到謝枝面前。
“咳咳,”他輕咳一聲,一本正經地問,“可是謝家大姑娘謝枝?枝姑娘,雪天路滑,您何必對幾位貴人行此大禮?”
謝窈也發現,慶公公確實會說話。
在安平侯夫人面前,叫她安和縣主,讓她回想起還未成為人婦時的少女日子。
在自己面前,叫謝枝是枝姑娘,不會讓別人誤會謝枝是伯府嫡小姐,更是不得罪自己。
謝枝已經快凍僵了,看見視線里出現一雙宮中內侍的靴子,她眼前一亮,連忙揚起脖子。
真是慶才公公!
謝枝心中狂喜,嘴唇哆嗦著:“小女子與心上人真心互許,甘愿為他祈福,三步一拜,五步一叩,如此方為心誠。”
她雖然渾身瑟瑟發抖,字句卻極其清晰,就等著慶才公公追問她的心上人是誰,好拋出安平侯的名字。
她做了這么多,不就是為了此刻嗎。
話音未落,頭頂傳來一聲嗤笑。
“現在這小姑娘啊,真是了不得,沒有三媒六聘,沒有父母之命,就敢與人私定終身,還扯什么心上人。”
安平侯夫人往前邁了一步,俯視腳下的謝枝,雙手腰間一叉。
“是哪家的兒郎,能讓枝姑娘拋下禮義廉恥,在大庭廣眾之下跪在雪地里?”
“早前聽聞你是京中才女,溫婉知禮,本夫人當是多貞烈賢淑的女子,原是這樣沒羞沒臊,想攀高枝想瘋了的狐媚子!”
她越說越來氣,恨不得指名道姓地破口大罵。
這番話,像一盆冰水,兜頭澆在謝枝身上。
慶才公公何等精明,一聽“攀高枝”,再看安平侯夫人那陰陽怪氣的態度,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。
文昌伯府的庶女,打上了安平侯的注意。
可她怕不是個傻的,安平侯的正妻,安和縣主就在這兒呢,這枝姑娘,就敢上趕著給縣主添堵。
還想讓自己給她抬轎子,嘖,不可能。
慶才公公眼皮一耷拉,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,往后退了兩步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。
謝枝這才抬頭,看清了自己面前都有誰。
見到說話的安平侯夫人,她腦海中“轟”地一聲,變得一片空白。
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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