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窈故意提起健婦營,語氣驕傲。
若說當今世上,最在乎健婦營的人,莫過于自己和長公主。
自己與營中那些女子同為袍澤,九年里肝膽相照。
而長公主,只因健婦營,是沈皇后最大的遺物。
長公主歸國這一整年,都待在成佛寺。
她嘴上說是為國祈福,實際上,是為沈皇后祈福。
前世,謝窈聽陸母提起,長公主給沈皇后在成佛寺后寺立了一座廟,廟里供有沈皇后的玉像與畫像。
長公主還因為這座廟,被朝中官員以逾制營廟,耗費金銀等理由彈劾。
世人說皇帝純孝,但謝窈認為,長公主是沈皇后的女兒,世上最在乎,最懷念母親的,一定是女兒。
長公主聽到“健婦營”三個字,鳳眸一顫,望著手中沈皇后的玉簪,眼底閃過懷念。
再看眼前明眸皓齒的少女,她的眼神越發復雜。
謝窈的確和自己有緣。
是她,給自己萬里迢迢送回兩封信,其中一封,是母后的遺書。
另一封,更關乎那個男人——自己半生的心結。
今天又是她,讓丫鬟來通知,說她來成佛寺,不僅是給靖北王祈福,還會代表如今的健婦營,給昔年沈皇后那八千英烈女卒上香,更會為母后的在天之靈祈福。
怕一些別有用心之人阻止,所以,她提前求自己庇護。
一個還未出閣的小女子,敢對自己說,她要利用自己。
如此的膽大包天,偏偏自己知道后,不但不生氣,還心甘情愿地來了,并且邀請她同乘鳳駕。
還是她,剛才在雪地里,找回了母后的玉簪。
長公主閉目養神,不再說話。
說什么?
說你這小妮子利用自己,怪罪一番?不至于。
給她賞賜嘛,心里又不太得勁。
安平侯夫人聽到謝窈的話,同樣若有所思。
她差點忘了,京中貴女們,因為謝窈是健婦營的女卒,說人家是鄉野邊境長大的村婦。
而實際上,人家得到長公主的另眼相看,八成因為她是健婦營的。
真是福兮禍之所倚,禍兮福之所倚。
風雪漸息,鳳駕剛到山頂,外面就傳來慶才公公略顯尖細的聲音:
“奴才恭迎長公主殿下,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!”
穿著一品太監服,身后還跟著幾名宮人的張慶才,早已恭候在成佛寺門口,沒敢撐傘,肩上落了一層薄雪。
長公主睜開眼,由侍女攙扶她,一旁華蓋跟隨。
她神情冰冷威儀,并不搭理慶公公,慶公公也早就習慣了長公主的冷漠。
任憑長公主態度冷淡,陛下也是每隔幾日,都會親自來看望長公主。
前兩天靖北王又進宮,讓陛下染了風寒,才會派自己來。
這一年多雷打不動,風雨無阻。
只因長公主,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姐姐。
當年沈皇后被先帝賜死,長公主和還是五皇子的皇上姐弟倆,一夜之間,從云端跌入塵芥。
長姐如母,長公主護幼弟度過了一段最艱難的日子,之后她被先帝送去敵國和親,嫁給了雍國年過半百的老皇帝為妃。
她替陛下,替大燕受了太多苦。
張慶才深知,在陛下心里,長公主的分量,遠勝過江太后。
謝窈和侯夫人在后面,依次下車。
看見她們,慶公公一下子睜大了眼睛。
那不是安平侯夫人,和謝家二小姐嗎!
上次見謝二小姐,是在文昌伯府宣賜婚圣旨的時候。
一晃一個多月,當初那從邊關回京,打扮土里土氣,仍舊難掩風華的伯府嫡女,已經是冊封的靖北王妃了。
慶公公多看了謝窈兩眼,還是難免被她的容顏驚艷。
長公主做為昔日的燕國第一美人,謝窈在旁邊竟然并不遜色,而且她是風華正茂。
做為皇上身邊的人精,他立即笑容滿面地迎上前。
“誒呦!奴才小慶子,給安和縣主和謝二小姐請安,什么香風暖雪,把您二位吹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