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事兒……大人新得了只漂亮的白貓……”
“還有呢?”
“沒了……”
“沈柒沒來找過他?還有今上,我記得你說過,他還是太子時經常微服來蘇府,如今還來不來?”
“沒來……大人今早去北鎮撫司了,回來抱了只貓……”
繁嬤嬤還想再追問,蘇小京徹底沒了回應,鼾聲如雷地睡著了。
沉吟片刻,繁嬤嬤叫了兩名婢女進來,將蘇小京扶到了床榻上。她放下床帳,正待離開,忽然看了一眼兩名婢女,下令道:“你們兩個,脫光了衣衫,上床好好伺候著。”
婢女像是訓練有素,十分順從地諾了聲,開始寬衣解帶。
繁嬤嬤出了屋,把門帶上。穿過走廊時,迎面而來的仆役們紛紛躬身避到側旁。她目不斜視地走到主人房,廳內首位上坐的、正在喝茶的一名白發老叟當即離座,朝她行禮。
“記住,你是又老又病的主家,不必在他面前露臉。”繁嬤嬤吩咐,“他萬一向仆人們打聽,你得事先教好說辭。”
白發老叟一一應下,待到她離開,才微微松了口氣。
*
蘇晏上午在吏部官署,下午去了文淵閣,順道讓仁談旌亓氐萘爍黽蟣ǎ得髕菥刺戀氖隆
朱賀霖因為派的信使撲了個空,回來稟報說戚敬塘不知行蹤,正打算下詔給登州,讓他們把人給翻出來。收到這份簡報看完后,哈哈大笑:“謝閣老竟也有如此魄力的時候!這個姓戚的倒是有點意思。”
他轉頭吩咐仁蹋骸疤Ъ纈吖矗摶ヒ惶宋腦u蟆!
說是要去內閣視事,結果根本沒進文淵閣的大殿,圣駕直接落在旁邊空置的東閣里了。蘇晏奉命來見駕,見朱賀霖坐在榻上,懷里抱著梨花。
梨花一見
蘇晏,就從朱賀霖大腿上跳下來纏他。
蘇晏忍不住彎腰,伸手擼貓。梨花在他手上嗅來嗅去,突然尖銳地叫了一聲,扭頭不搭理他。蘇晏有些意外,將梨花抱起來,想埋它肚皮。
結果梨花發飆了,呼啦一爪子撓在蘇晏臉上。
朱賀霖驚呼一聲。還好蘇晏反應及時,把臉向旁邊偏了偏,這一爪子在他側臉的下頜位置與脖頸上抓出了三道血痕。
血痕很淺,愈合了也不會留疤。但朱賀霖大為生氣,從榻面一躍而下,沖過來拎起梨花往地板上一扔。
貓輕盈又敏捷,這么一扔自然是傷不著的。梨花仿佛也生氣起來,豎起尾巴,卻不是對著朱賀霖,而是朝蘇晏氣憤地喵喵叫:你在外面有別的貓了!你不愛我了!
“這畜生!”朱賀霖惱火地罵了聲,手指將蘇晏的下頜輕輕抬高,檢查他脖頸上的傷口,又叫富寶取藥匣子過來。
一點輕微的皮肉傷,蘇晏并不在意,哪個養貓的沒被貓撓過?但朱賀霖硬把他拉到羅漢榻上涂藥。藥要上兩種,第一種是稠汁狀,為防流下來弄臟衣領,蘇晏只好平躺下來,側過臉讓朱賀霖先給他傷口消過毒,然后上第二種膏狀藥。
上完藥他攬鏡一看,側臉下頜與脖頸上一道道青紫藥跡,比不涂更嚇人。朱賀霖道:“拿紗布來給你纏上?”
蘇晏失笑:“我又不是被割喉,包扎得那么夸張做什么?就這么敞著好,明天就結痂了。”
朱賀霖處理完他的傷口,放了心,轉身去找不孝的畜生算賬。可惜梨花機靈得很,知道自己干了壞事,早就逃出殿去了。朱賀霖余怒未消地吩咐仁蹋骸叭フ搖u業驕凸亟ㄉ幔惶觳恍硭隼礎!
蘇晏勸道:“小爺,真不必如此,養貓被貓撓是很常見的。”
朱賀霖道:“那怎么行,她現在是恃寵而驕。之前發脾氣時也想撓我來著,沒得逞,就對你下爪了,不給她點懲罰,以后就越發欺軟怕硬了。”
蘇晏:……我軟?
朱賀霖道:“對了,你說打算提拔戚敬塘給于徹之當副手?謝時燕若是知道,十有八九要記恨你的。”
蘇晏道:“我也知道這么做會得罪謝閣老,但也不能任由他把戚敬塘砍了吧。任命之前,我會讓小戚登門去向他賠禮道歉。謝閣老向來脾氣糯,應該會諒解的。”
朱賀霖搖了搖頭:“謝時燕雖然專愛和稀泥、當和事佬,其實心眼小,這事在他身上沒這么容易過去。”
蘇晏笑著說:“那我也沒轍了。戚敬塘我是非用不可,小爺你看著辦吧。”
朱賀霖也笑道:“我還能怎樣,你說怎樣就怎樣了。回頭我派個御醫,帶些補藥去探望謝時燕,先給他吹個風,讓他不要再追究了。”
這事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。至于謝閣老愉不愉快,我們的蘇大人對此還有些歉疚,但新帝并不在意――說來還是謝時燕自己貪圖療效、吃多了春藥,他能派個御醫去診治,已經是皇恩浩蕩了。
蘇晏離開前,朱賀霖想起了信使所稟報的一個細節,說之前有批黑衣刺客似乎是去刺殺戚敬塘的,也撲了個空。
黑衣刺客?蘇晏有所警覺。
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,回頭向戚敬塘提起時,對方卻是虱子多了不咬,滿不在乎地答:“在登州,想殺我的人多得去了,賊匪、浪人,還有海盜。我這些年見識過不少刺客,武功比我高的運氣不如我,運氣不錯的武功比我差,所以我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,蘇大人不必擔心。”
蘇晏聽了,也挺佩服他看得開。這件事雖然沒有再深查下去,蘇晏倒沒忘將之告訴沈柒。沈柒聽了沒多說什么,只點了點頭,表示知道了。
新的剿匪部署在緊鑼密鼓地開展,朱賀霖下旨,派于徹之與戚敬塘提督軍務,統領衛所邊兵和京營官軍,阻擊在北直隸會師的廖、王聯軍。
朱賀霖頗為重視這次的反擊,光是京軍三大營,就出動了戰力最強的五軍營其中的左、右、中三軍,整整七萬人馬。還親賜御酒,給于徹之和戚敬塘送行。
重視歸重視,但比起到處游擊的“義軍”,在各地愈演愈烈的謠更令他心煩。
隨著那本妖書屢禁不絕,京城同樣陷入一片疑云,就連部分官員也忍不住在暗中議論此事。不怕死的御史們,又開始策劃著一場直諫,想請太皇太后出面說明真相。
朱賀霖怎么可能再讓太皇太后出現在朝堂上?更何況她未必會說,說了也未必有人信。
為了想出解決之道,他一連三夜去父皇床前叨咕。遺憾的是,這件關于帝位正統的大事,對他父皇而似乎刺激程度還不夠。
陳實毓回復說,皇爺狀態的確有好轉,時而見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轉動,指尖偶爾也會微動,但那也可能只是無意識的身體反應,這在昏迷病人身上頗為常見,未必就一定是醒來的征兆。
朱賀霖只好死了向父皇求援的心。接著他又去了趟太廟,給母后燒香,問她是否有計可施?或許可以托個夢,給他一點靈感提示。
結果連母后也不理睬他。也許是氣他跟自己的父親爭男人,不成體統,朱賀霖憂愁地想。
回宮后,他一洗愁容,又是一臉銳意勃發的模樣――只有身為國君的他先沉住氣,才能穩住臣民們心中的驚疑,朱賀霖這么告訴自己。
至于蘇晏,為了想對策,已經輾轉反側兩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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