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有兩個補全的法子,一是下旨從陜西本地抽調衛所精兵,做他的親衛隊,二是從錦衣衛中再挑選精銳,趕赴陜西。兩者皆有利弊:衛所兵近水解渴,但動靜太大,引人耳目;錦衣衛是天子親軍,如臂指使好用得很,但隊伍奔赴陜西至少需要七八日時間。
皇帝躊躇片刻,心中有了決定,道:“馮去惡死后,錦衣衛尚未任命新的掌印主官?”
藍喜答:“是,受封指揮使的有三位,但都是虛職,皇爺當時說,掌本衛事的主官須得忠心耿耿、頭腦靈活、能力卓越、勤勉盡職,這四點一個不能少。”
皇帝頷首:“朕尚未有十分屬意的,再看看。這樣吧,先飛信傳旨陜西巡撫魏泉,讓他派兵保護,這邊再挑選些合適的人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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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鎮撫司。
沈柒把收到的“情書”折好,愛惜地收入錦囊貼身放置,恨不得今夜就把繼堯的腦袋擰下來,明日隨便找個由頭奔赴陜西,去見心上人。
他深呼
吸著握了三次拳,咽下沖動,又變回一身峻健精悍之氣的錦衣衛頭目,回到堂上。
探子們效率很高,不過一日,就打探到不少關于繼堯的消息。石檐霜匯總歸類后,呈給上官。
沈柒翻看釘起來的紙頁,嘲諷:“何止是位高僧,還是個半仙吶。”
石檐霜道:“卑職覺得,這個繼堯似乎真有兩下子,他自稱能未卜先知,奉安侯府暗探傳來消息說,正是他指點衛浚蓄養替身,又警示衛浚不日將有血光之災,衛浚才在刺客的第二次暗殺時逃過一劫,讓替身代其受死。”
沈柒說:“這不叫未卜先知,叫察觀色,算卦攤上混飯吃的把戲而已。自古位高而臨險者多蓄養替身,繼堯只是拾人牙慧。衛浚之前遭遇刺殺,刺客拼著內傷也要殺他,要么是個死士,要么仇深似海,既然沒抓到,八成還會再回來,這種情況下,他天天都可能有血光之災。”
石檐霜恍然:“所以這個警示是十有八九會發生的事,只是具體時間不確定。繼堯說近日有血光之災,倘若近日發生了,是他鐵口直斷,倘若沒發生,就可以說替對方祈福免災了,但持效不會太久,再進一步博取對方信任或者索取財物。”
“不錯,舉一反三,你也可以去擺攤算命了。”沈柒拍拍心腹屬下的肩膀,調侃。
石檐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又問:“他會點石成金之術,宮中不少人親眼所見,又是怎么回事?”
沈柒本也不知道,是蘇晏住在他府中那幾日,兩人聊到宮中趣事,說起這個法術。蘇晏聽了大笑,說:“這可是流傳千年的騙術。最早是古埃及那班裝神弄鬼的祭司,將銅和鋅制成合金,外觀接近黃金,用來糊弄法老。后來中國的道士更絕,把水銀和黃金反應成汞齊,看著像個灰疙瘩,加熱后水銀揮發,黃金又現出來了。也就是說,被點的不是石頭,它本來就是黃金,就跟丑小鴨本來就是白天鵝一樣。”
他當時對蘇晏的一些奇怪用詞云里霧里,不過大致聽懂了,這是個障眼法。
蘇晏笑嘻嘻問:“你想走進科學揭露騙局嗎?”
沈柒淡淡道:“江湖騙子愛演,宮中貴人愛看,周瑜打黃蓋,我去討什么嫌?”
“你倒想得通透。”蘇晏斜倚在羅漢床上剝著葡萄皮,把果肉送入口中,含糊道,“以后再看見,躲遠點,水銀有毒,蒸發吸入也會中毒。”
沈柒盯著他被葡萄汁液染作淺紫的嘴唇看,一粒粒小而圓的黑籽被嫣紅舌尖頂出,簡直要了他的命。蘇晏拿了個小碗來吐籽,斜他一眼:“賊眼溜溜看什么?想吃自己去剝,別指望我服侍你。”沈柒眸色深沉,心道:我服侍你啊,給你剝皮掏籽,再親口喂進你上下兩張嘴里。
――然而那樣灼熱而慵愜的夏日午后時光,如今已然逝去,只能在懷憶中夜夜輾轉。
“……大人?僉事大人?”石檐霜的聲音喚回沈柒的魂魄。沈柒發現自己竟然失神,凜然道:“你繼續說。”
“還有些‘擲杯化鳥、剪紙成月、隱遁自身”等法術,據說也是神乎其技。”
沈柒全然不信:“幻術而已,都是障眼法。”
“哦對了,他任主持的靈光寺,據說有**顯靈,也靈驗得很。求官、求財、求姻緣,求子,都能心想事成,故而百姓們常往佛像上貼金祝禱。”
沈柒想了想,說:“這倒是個不錯的切入點,你點幾個頭腦機靈身手好的,隨我微服去探靈光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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