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繁記得,史書記載記得大荒時代,五洲象無山大亂,六族混戰,妖邪橫行,死傷無數。
    他的手指劃過眼眶,流光閃動,看得出眼前這個謝鳶,不是誰人偽裝,就是謝鳶。
    褚繁很快意識到,這似乎是謝鳶的過去。
    無相地境竟然展示了萬年之前她的記憶!
    謝鳶見他沒反應,察覺到他似乎沒有惡意,好像是真的不小心闖入。
    少女兩步上前走到他面前,眨動的羽睫撲扇,露出的脖頸細嫩柔白,纖瘦單薄。
    “不過我這里暫且算是安全,郎君可以放心。”
    褚繁隨口,“那麻煩姑娘。”
    大雨綿綿,空氣愈發潮濕。
    水開了,謝鳶便取下水壺,倒了一杯給他,見他一個人,又從布袋子里掏出半只雞腿。
    “我只有這些能果腹。”
    她個子小巧,身體也瘦弱,懵懂的眼睛讓人不設防備,看起來也不過幾百歲,還是個剛化形不久的小狐貍。
    褚繁心里想,原來年幼的她是這副模樣。
    突然
    “轟隆!”
    電閃雷鳴,大雨如柱。
    “砰砰砰”
    道觀外,有什么瘋狂地敲擊著大門!
    褚繁察覺到妖氣濃郁,凝起了眼睛。
    “不好!”
    謝鳶如一只受驚的小鹿,撲進了他的懷中,“不要開門,那只妖來了!”
    一瞬間,梔子花的氣息,涌入鼻尖,褚繁迅速抬手熄滅了木柴。
    黑暗里,余下激烈的敲門聲!
    “噓,別出聲。”
    謝鳶將頭埋入他的胸膛,恐懼的渾身都在顫抖,很容易讓人激起保護欲,褚繁摸到了柔弱突出的脊骨,沒有推開她。
    但沒想到,懷中少女眼睛逐漸狡黠,掌中緩緩凝出了彎刀!
    沒有絲毫猶豫,手起刀落!
    不料,褚繁反應更快,握住了她的手腕,幾乎是瞬間,彎刀尖銳鋒利的刀刃便抵上她的脖頸。
    寒光背后,是褚繁深深的眸。
    謝鳶訝異,仍是一臉委屈的樣子,“郎君,這是做什么?”
    她瞪大的眼睛,涌起了水霧,慌忙又驚恐。
    “你不像謝鳶。”
    褚繁看著她。
    少女愣了愣,“我怎么不是?”
    她的聲音柔弱,仿佛風中花朵,一吹就散,“郎君怎么了,是不是誤會,我只是太害怕,才拿出防身的刀。”
    “是嗎?”
    褚繁一笑,顯然是不信!
    褚繁琥珀色的眼底暗流洶涌,笑道:“以妖力淬刀,祭上遺忘咒,你這是想剖我的心,再讓我忘記,助你增長修行?”
    他凌厲的目光讓謝鳶整個人一愣。
    見偽裝被看破,她索性笑出聲:“別怕,郎君,我只是想借你半顆心,不會死的。”
    雙眸逼近赤色,整座殿宇都在顫動,磚塊瓦片碎了一地。
    那些殘破的銅像竟然跟得了生命一般伸長手,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褚繁!
    褚繁掃了一眼,他反手催之,銅像頓時四分五裂。
    無數的骷髏滾動,停在他的腳邊,都是曾經她作惡的罪證,累累罪孽。
    褚繁掐住了她的手腕,駭人的力量,硬是逼著她松開了掌心的彎刃。
    “咣當”
    刀落在地上,寒光冷冽。
    謝鳶撤下笑意,復閃過一絲狠戾,“郎君好兇,我本來沒打算害你的。”
    她說得很無辜,“現在只好,下殺手了!”
    瞬間,謝鳶袖中,另一柄長刀祭出!
    冰冷的刀鋒擦著無極扇的扇骨,擦出無數的火花。
    褚繁退開數步,她年紀雖小但妖力不低,金鐵交鳴,震得虎口生疼!
    無獨有偶
    “嘭”的一聲巨響。
    道觀的門被一刀斬斷,碎片登時四濺!
    風雨肆虐,沖進眼眶。
    褚繁略一抬頭,對上的是藏于黑暗里,謝鳶一張絕艷又輕狂的臉。
    她明顯更高挑,也更年長!
    兩個謝鳶!
    謝鳶手握逐日笛,目光生寒,“我只說一次,他是我的,放開他!”
    沒有片刻猶豫,逐日笛化作長劍,一劍刺進了紅衣“鳴棲”的胸膛。
    鮮血自紅衣“謝鳶”的口中噴涌而出,喉嚨之中溢出了輕柔的笑聲,似是不解:
    “可是,我就是你啊。”
    謝鳶看著面前這張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,“誰跟你一樣!”
    紅衣“謝鳶”笑得愈加放肆,丹鳳眼邪魅妖冶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看向了褚繁。
    “很怕他知道我是你嗎?”
    “也對,你也會害怕,他要是知道你曾經是什么樣的人,會怎么樣呢?”
    謝鳶臉色發沉,轉動劍刃,紅衣謝鳶碎裂不見。
    她的臉上,血珠連連,整座殿宇被大雨沖刷,露出了無數的尸骨…
    褚繁沉默了許久,“這是你的過去?”
    紅衣謝鳶,是萬年之間某個年歲的她。
    這是曾經的她,以孱弱幼小為偽裝,引誘哄騙,待卸下防備,奪心修煉
    無相境將她最不堪的一面,顯露在他的眼前。
    謝鳶沒有否認,心里無端滋生出陰暗,“神君很失望嗎?”
    “看到這樣的我?”
    她揚起下顎,直視他審視的目光,忽然笑道:
    “這就是妖的本性,兇狠、陰險、會騙人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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