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噔――”
萊昂納多研究所的加工室被一腳踹開,涌進來的除了萊昂納多,就是他的五個學生以及助手。
之前熱鬧的萊昂納多實驗室,七名學生中僅剩五人還在。
只不過他們大多兩眼都是血絲,肯定是昨晚也沒睡好。
畢竟卡彭叛逃,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。
卡彭,那個樂樂呵呵每天玩著球星卡,不務正業,論文差點沒過,靠著抱導師大腿的大師兄,居然叛逃了。
只不過,他們從導師口中聽完了原委,仍舊大驚失色。
“導師,您怎么敢把這個活接下來的?”拉托姆臉都白了。
加工間里,熒石燈的光溫暖搖曳,映著桌上那片黃銅圓盤。
五個學生圍著銅盤,舔著發干發澀的嘴唇,都是說不出話來。
唯有最年輕的庫絲瓦妮婭捏著砂紙,手指仍在微微發顫:“老師,一上午做刻度盤?還要刻五十格,每格還有誤差呢……”
“這根本不可能啊!就算用光學玻璃放大鏡咱們也是第一次用,假如刻到一半手一抖,整個刻度盤就廢了!”
“咱們之前試刻過,您還記得嗎?刻十格就錯了三格,現在這么大的盤……”
萊昂納多不知道是沒聽見,還是干脆沒理會學生們的嘀咕。
他一把抓過銅盤,放在光學放大鏡下。
鏡頭里,銅盤表面的劃痕清晰可見,他用指尖蹭了蹭,指尖立刻沾了層銅屑。
“新式精密車床的設計,我在圣座大廈的時候已經完成了,就差刻度盤了。
咱們先磨盤,再端面加工,最后校準、分度、刻線。
現在九點,九點半之前就得把銅盤磨到合適狀態,同時校準光學鏡。
九點半開始端面加工,十點開始刻線,十二點半前必須完成。
托姆,你來負責打磨,我來負責端面加工。
庫絲瓦妮婭,你細心,你來調試光學鏡,把鏡頭擦干凈,別讓水汽影響視野。”
他的聲音沒什么起伏,與往常沒什么區別,可熟知老師的學生們卻是聽到不同尋常的意味。
“聽好了,這一次不比先前,我們沒有出錯的空余,每一次,頂多讓你失誤一次。
否則,我們的時間就不夠用了,你們明白嗎?”
“明白。”到了這個地步,學生與助手們已經沒什么好說,更沒什么能說的了。
就在眾人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,萊昂納多拿起一旁的鬧鐘――
這個小玩意兒還是卡彭做的,他就喜歡取巧弄點小玩具。
深吸一口氣,給鬧鐘擰了十五分鐘,萊昂納多便到門外去了。
“十分鐘后,如果我沒醒,立刻來喊我!”
萊昂納多是機械賢者,不是鐵人,更沒有什么機械植入物,仍舊需要睡眠。
尤其是接下來,他要完成一項極其精細的工作。
這個時代的機械工程師們,尤其是第一流的機械工程師們都是全才。
不僅僅是設計,更要會自己裝配,就連打磨都得會,甚至還要自己拉贊助。
萊昂納多準備親自來完成分度刻線,不過對于學生們的關鍵環節,他還是要來親自把控。
所以睡了不足十五分鐘,他便又一次出現在加工間。
“老師,我已經磨好了。”
“好。”確定了學生的成果,萊昂納多抬頭看看時鐘,才九點二十,“我來端面加工。”
銅盤鑲嵌在實驗室車床三爪卡盤內,隨著發條機嗡嗡響起,主軸開始以30轉每分鐘的速度旋轉起來。
萊昂納多對刻度盤的要求是平面度誤差控制在0.1到0.3毫米。
這個工作原先是要矮人完成的,靠手感、切削紋路和經驗確定。
這種獨特的手感是矮人與生俱來的天賦,人類幾乎沒法學會。
不過此刻,它卻是完完全全被光學鏡所取代。
隨著鐵屑一點點落下,萊昂納多的汗水跟著一滴滴落下。
“庫絲瓦妮婭,觀側!”
纖細的手端著沉重的光學鏡,庫絲瓦妮婭吃力地觀察著:“還沒有,還沒有……夠了!”
話音剛落,旁側的拉托姆立刻一拉杠桿,鋼刀抬起。
萊昂納多親自用光學鏡看了一眼:“嗯,正正好,誤差不足0.1毫米。”
盡管心中早有預備,可真見識到光學鏡的能力,萊昂納多都吃驚了。
作為一名機械學者,萊昂納多最深知的,就是當動力巨大的時候,一點點瑕疵都會造成毀滅性的結果。
例如,車軸圓柱度誤差多0.01毫米,都會導致機車斷裂側翻脫軌。
這都是先前出現過的問題。
隨著機器越復雜,對加工精度的需求也就越高。
萊昂納多已經意識到了,人的肉眼是有極限的,那么不做人不就好了嗎?
他用玻璃眼。
法蘭玻璃內部含氣泡與鐵雜質,透光率僅50%到60%,且會吸收部分光線導致刻度線發糊。
不過圣聯的玻璃工藝基本解決了這一問題。
與法蘭不同,圣聯對工藝的研究不僅僅是工匠在搞。
就連高高在上的學者、工程師還有亂七八糟的巫師學者、技術神甫都得搞。
法蘭民間那都是自己搞,甚至還要自己拉贊助,借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