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格蘭迪瓦再怎么不信,舉手的人數都肉眼可見地超過了半數。
他本來想保持風度的,當不少法蘭的修道院長及主教在猶豫片刻后,也緩緩舉起了手后,他還是沒繃住。
“你們!”
他猛地從高椅上跳起,尖利的聲音仿佛是女人在尖叫。
格蘭迪瓦雙目死死盯著那些舉手的主教與修道院長:“你們,你們難道被收買了嗎?都忘了,是誰給修道院支出了撥款。”
視線掃過人群,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前排一個圓臉修道院長身上。
那是他最鐵桿的下屬,來自花丘城近郊的圣馬丁修道院。
過去哪怕格蘭迪瓦說“太陽是方的”,這人都會應聲附和。
可剛才,那只戴著紅寶石戒指的手,明明白白地舉了起來。
“揚?巴佐爾!”格蘭迪瓦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,“密碼的,為什么?!”
巴佐爾低下頭,半天才囁嚅道:“格蘭迪瓦閣下……圣聯要重訂《福音書》,去偽存真,需要一些研究經文的人……”
格蘭迪瓦像是聽不懂法蘭語一般:“就為了這個?你就因為這個被收買了?”
“這不是收買,格蘭迪瓦閣下。”奎瓦林大法官拄著拐杖上前,“我們要做的,是集合帝國所有有學識的僧侶,校訂《福音書》的錯漏。
就像讓布洛證偽《圣蘭良行傳》那樣,把歷代傳抄的錯誤修正過來。
這對所有研究神學的人來說,不是金錢能衡量的。”
格蘭迪瓦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在了頭頂,他看著那些低頭不語的法蘭主教們,忽然就明白了。
他的命運,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經被查理和霍恩決定了。
他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。
踉蹌著后退,格蘭迪瓦后背撞在高椅的扶手上,卻在觸到座椅的瞬間猛地站起。
還有機會!
格蘭迪瓦眼中爆發出最后一絲光:“教皇遺囑!普利亞諾陛下的遺囑!”
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嘶吼:“按照大公會議的規矩,遺囑還沒宣讀!
只要遺囑支持神本宗,你們的投票都不作數!”
奎瓦林皺眉:“投票結果已出,你輸了。按例,敗者無權要求宣讀遺囑……”
“我不管什么例!”格蘭迪瓦徹底失態,他撲向歇利,一把抓住對方的法衣,“快讀!把普利亞諾陛下的遺囑拿出來讀!我才是正統!”
歇利被拽得一個趔趄,他惱怒地拍打著格蘭迪瓦的手:“放開我,這不是你胡攪蠻纏的地方。”
“衛兵!”奎瓦林更是干脆地喊道,只是衛兵們都不敢對格蘭迪瓦出手。
而格蘭迪瓦早就伸手在歇利身上搜查,甚至試圖去扒他的褲子,這讓歇利更是惱怒。
在一片混亂中,最終還是霍恩走上前,帶著衛兵們掰開了格蘭迪瓦的手。
“格蘭迪瓦閣下,你確定要當眾宣讀?”霍恩盯著格蘭迪瓦的眼睛。
格蘭迪瓦瞪著他,眼中血絲密布:“確定!我倒要讓所有人看看,圣父到底選了誰!”
霍恩沒再說話,只是朝歇利點頭。
冷笑一聲,歇利回身撿起一卷用紅綢包裹的卷宗。
走到大殿中央,他清了清嗓子。
大殿內的一千名高級教士,殿外探頭的兩千名僧侶代表,都瞬間安靜下來。
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。
“普利亞諾教皇遺囑,于帝國歷1453年,圣座城陷落前一日所書,我親眼見證。”歇利展開卷宗,“觀帝國亂象,教會腐敗,知彌賽拉教需革新。
霍恩加拉爾,雖與我為敵,但合乎圣父本意。
我死后,傳三重冕于加拉爾,確認其為真教皇,重訂教義,再興彌賽拉教……”
每一個字都像重錘,砸在所有人的心上。
全場死寂。
圣道宗的僧侶們忘了歡呼,神本宗的主教們忘了反駁,連奎瓦林都愣住了。
誰也沒想到,前任教皇的遺囑,竟直接指定了霍恩。
那可是農夫起義,圣道宗“異端”的對立教皇霍恩啊!
格蘭迪瓦僵在原地,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。
他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只發出嗬嗬的抽氣聲。
那些支撐他的驕傲、憤怒、不甘,在遺囑的字句前,碎得連渣都不剩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這是假的,這是假……的……”他喃喃著,忽然眼睛一翻,像一截斷木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“冕下!”
“醫師!藥劑師!”
“僧侶,快上賜福!”
霍恩站在原地,勝利的喜悅退去,卻剩下了一絲復雜。
陽光透過彩繪玻璃,在他腳下投下圣樹的影子。
而大殿外,不知何時起了風,卷著落葉掠過廣場,而應經館的煙囪中則升起了白煙。
奎瓦林緩緩開口,聲音傳遍寂靜的大殿:“按遺囑與投票結果,教皇對立結束,即日起,圣道宗的霍恩加拉爾為彌賽拉教唯一教皇。”
(本章完)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