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隆大教堂的彩繪玻璃外,朝陽升起,為穹頂的創世畫籠上一層鎏金的濾鏡。
休會七日后,大公會議重新召開,三千名教會代表再次齊聚此處。
空氣中彌漫著熏香與緊繃的氣味,每個人都有些坐立難安。
今日要定的,可不是什么簡單的教義爭端,而是彌賽拉教的未來。
格蘭迪瓦坐在右側的高椅上,手指反復摩挲著袖子。
他的目光時不時瞟向霍恩,又時不時瞟向坎伯特爾,兩人卻都沒拿正眼看他。
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?為什么坎伯特爾主教的態度變化會這么大?
好像昨天查理八世殿下和妖僧霍恩私下會晤了,難不成……
不可能的,沒事的,自己還有用,況且實在沒辦法,還有教皇遺囑在。
普利亞諾教皇的遺囑一定支持神本宗的!
只要拆封宣讀,霍恩目前積累的優勢還不至于對他有壓倒性的優勢。
只要沒有壓倒性的優勢,自己有著法蘭王國做靠山,情況就不會太差。
“肅靜!”歇利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,打斷了格蘭迪瓦的思緒。
原先還在低語交流的會場,在轉瞬間安靜下來。
黑色的主教服與灰色的僧侶服慘咋著,或是年老,或是年輕,無數雙眼睛都集中在會場之上。
歇利收聲退后,他身旁的奎瓦林大法官則是緩緩展開卷宗,慢條斯理地宣讀:“根據前一次會議的內容,圣聯教皇霍恩加拉爾冕下,請求宣讀《春泉堡告白》,諸位可有異議?”
殿內一片寂靜,連格蘭迪瓦都沒出聲。
事實上,七天的時間,他除了砸碎了幾個心愛的花瓶瓷器也沒想出來什么好法子。
蒙泰爾那邊也是廢物,搞的自己都沒牌可打,格蘭迪瓦暗暗攥緊了拳頭。
霍恩站起身,接過奎瓦林手中的卷宗:“《春泉堡告白》是圣道宗向各位解釋圣道宗含義的信綱自白書。
請允許我一一向各位解讀,第一條,圣父之道,非僅存于經文,更顯于自然法則。
信民當以理性探究,以經驗驗證,此為接近圣父之途……”
一條條信綱從他口中流出,共計九十五條。
這些信綱其實早在《真理報》以及各種小冊子中都出現過。
在這幾天內的講課中,同樣有所提及,只是沒有系統性整理。
信綱中有的否定贖罪券,如“善功不可售賣,如陽光不可囤積”。
有的則主張信民平等,如“公簿農與貴族在圣父面前,同為羔羊”。
更有直指教會壟斷釋經權的,如“釋經權非教士獨有,凡識字信民皆可研讀”。
每一條都像一把鑿子,敲在神本宗的根基上。
最引起爭議的,便是最后一條:“圣道宗非異端,乃彌賽拉教正信。
帝國境內所有領主與城市,不該因信仰圣道宗逮捕信民或禁止圣道宗傳教。”
“嘩――”
大殿內瞬間炸開。
圣道宗的僧侶們激動得渾身發抖,神本宗的主教們則臉色鐵青。
格蘭迪瓦本想猛地站起,屁股剛離開椅子一絲距離便又坐下。
他的目光掃向坎伯特爾,期待這位法蘭教會的支柱站出來反對。
可老主教只是垂著眼簾,低著腦袋,仿佛什么都沒聽見。
格蘭迪瓦朝著坎伯特爾看了半天,可老主教還是一不發,仿佛真的睡著了一樣。
心中有了一種可怕的聯想,可他卻不敢細想。
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后,猶豫再三,他顫顫巍巍地站起:“你無權這么做!你還不是全帝國公認的教皇,憑什么給一個教派正名?”
“我是圣聯的教皇,圣聯的信民認我。”霍恩微微一笑,目光掃過在場的代表們,“至于帝國境內是否認可,自然要聽在場諸位的意見。
畢竟,大公會議的意義,便是由信民與教士共決教義。”
“共決?”格蘭迪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他猛地一拍扶手,“好啊!共決,那就投票!
讓在場的主教與代表們投票,看看誰承認你這所謂的正信!”
他不信,三千年的神本宗根基,會敗給一個新興的圣道宗。
那些來自法蘭、萊亞的老牌主教,那些世世代代依附教會的修道院代表,絕不可能站在霍恩那邊。
奎瓦林與歇利交換了一個眼神,老法官緩緩開口:“既然格蘭迪瓦閣下提議,那么按大公會議舊例,投票需經半數以上代表同意。
主教與修道院長各算一票,僧侶代表每十人合為一票。
現在,請諸位表決:是否承認《春泉堡告白》,接納圣道宗為帝國正信?”
大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圣道宗的僧侶們挺直了腰板,神本宗的主教們則緊抿著嘴。
格蘭迪瓦死死盯著那些來自法蘭的代表,眼中滿是警告。
霍恩靜靜地站在大殿中央,黑袍在穿堂風中微微晃動。
“同意者,請舉手,會有計票員到您身邊,邀請您簽名留證。”
剎那間,無數只手從黑袍中伸出,像一片驟然升起的森林。
格蘭迪瓦的瞳孔驟然收縮,他像是整個人都凝固住一般。
這數量不對勁,雖然不少人舉起了雙手,混淆了視聽,可還是不對勁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