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0章馬車與寒鴉
晨霧還未散盡,老拉弗的馬車已碾過第七道冰封的隘口。
車輪在布滿碎石的坡道上打滑,車軸發出垂死病人般的帶著哨音的呻吟。
老拉弗將耳朵側向馬車,像個精妙絕倫的醫師在傾聽車軸痙攣的喘息。
“這車軸快不行了。”老拉弗抓著馬車上捆縛貨物的纜繩,對著馬夫喊道,“我們得停下來,修一修車軸。”
“你是百隊長還是十隊長?”前面的馬夫頭也不回,“耽擱了咱們一個,整個運兵隊都得停。
想休息,去了熊啃堡再休息,想偷懶,沒門!”
老拉弗頓時對著馬夫破口大罵:“日豬的玩意兒,當你爺爺跟你說白話是嗎?到時馬車壞了,堵的更久!”
“你跟誰倆呢?我才是馬夫!”
“你會后悔的我告訴你,我先前就從這條路運過糧,但凡不休息的都壞了,天氣太冷了,鐵釘會縮小,木材會變脆,懂嗎?”
“我日你……”
和馬夫素質了幾輪,得到了十隊長的各自一鞭子,老拉弗才滿臉不忿地回到隊列。
在覆蓋著白雪的青灰色山體上,淡紅色的龍血苔與常見的矮草青苔交相輝映。
而在險要陡峭的山壁下,一條黑灰色的長龍緩緩行進。
新兵們穿著統一發放的雙排扣羊毛大衣,腦袋頂著狗皮或狼皮帽子。
他們真的如同狼犬一般,沉默而嶙峋地行進,只有老馬能噴出一股股濕熱的鼻息。
山隘間的寒風吹得人臉面發疼,像老拉弗這樣有經驗的,都會提前買了豬油或羊油涂在臉上。
那些沒經驗或者來自平原的新兵,要么掏錢從他們手里雙倍買,要么就是硬頂著滿臉的裂開的傷口繼續行進。
從老家離開半個多月了,他們先是坐船沿伊貝河順流而下,坐船前往急流市后,再換乘進入瑙安河。
接著從瑙安河逆流而上,被纖夫拉著過了湍急的峽河。
接著從霍恩的老家上瑞佛郡一路北上,來到了荊棘園、碎石原與千河谷的邊境。
他們面臨的便是重重的高山與越來越冷的空氣。
踩著嘎吱作響的凍土,老拉弗可以看到車輪左右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。
它勉力支撐著,死死地咬住車軸,可還是控制不住地越來越松。
終于,在通過第九道隘口時,車軸徹底泄了勁,咔嚓一聲,斷裂的脆響甚至驚飛了巖縫里的雪^。
“哦,見鬼!”那馬夫跳下馬車,目凳口呆地看著卡在冰縫隙的中的車輪。
斷裂的車軸倒是沒什么,但巨大的壓力壓在車輪上,將其死死卡入凍土縫隙。
“哦,見鬼!”老拉弗立刻陰陽怪氣地學著那馬夫復述了一遍。
只不過馬夫卻沒有心情再和他對戰一番,甚至在這寒冷的天氣里急出了滿頭的汗:“怎么辦?怎么辦?”
“怎么回事……該死的,這車輪怎么回事?!”
迅速趕到的十隊長也沒什么辦法,就算給馬夫狠狠來上幾鞭外,也沒法解決現在的問題。
“你們幾個,把馬車上的鐵鍬和鐵鎬拿下來。”
幾個熱心的新兵立刻走出,從油布下拿出鐵鍬與鐵鎬,他們直起背,弓下腰,將鐵鎬高舉揮下。
“叮――”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,鐵鎬居然與凍土相撞發出了金屬般的聲音。
幾鎬子下去,不僅車輪紋絲不動,反而將幾名士兵的手震得發麻。
而此時后面的車隊也到了。
“喂,前面的在搞什么?怎么不走了?”
“車軸壞了,輪子卡到冰縫里了!”
“那我們還要走的,你們搞什么啊,能讓開一條路嗎?”
“你們別吵了,就這么大一點地方,難道還能飛起來嗎?”
一名年紀輕輕的新兵似乎是自恃力氣,伸手便準備去抓輪轂,卻被老拉弗一把拉住:“你要干什么?”
“把車輪弄出來啊,總不能一直堵著吧?”
“你想被粘掉一層皮,那你就這么干吧!”老拉弗將那新兵拽的一趔趄。
這新兵與小拉弗差不多大,但老拉弗不是沒脾氣的,如果他要一意孤行,那他不會攔著。
沒想到這年輕人出奇聽話,他縮回手掌:“那您倒是說說怎么辦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