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孟先生,快請進,總算把您給盼來了!”
三天后,時間正是下晌,大雪紛紛揚揚,孟鐸頂著寒風前往平安通207號,登門拜訪秦懷猛。
老天爺作妖,原本他也不想趕在這鬧天的時候過來,但最近公務繁忙,全因為這場大雪,方才空出半天清閑,于是就提前打了電話,約好時間,準時準點前來敲門。
秦懷猛還是一身黑色長衫,外頭罩著一件棉馬褂,聽說貴客來了,連忙帶著仆人親自走到玄關迎接。
孟鐸也沒客氣,畢竟是個官差,平時在外人面前,總得有點架子,不能慫了,一慫,別人就覺得你好欺負,最后往往連很多公務都沒法照常進行。
正所謂無奸不商嘛!
官差蠻橫,很多時候也是被這幫奸商逼出來的。
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燈,誰也別挑誰的禮兒。
孟鐸站在玄關處,撣了撣肩上的雪,脫下大衣,轉手遞給秦懷猛身邊的仆人。
那仆人三十多歲,看起來不太機靈,眼里沒活兒,直愣愣地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,這是讓他幫忙去把大衣掛起來呢!
秦懷猛見狀,面露不悅,當即沉聲訓斥道:“張朔,你怎么回事兒,下次長點眼力見!”
說完,又連忙沖孟鐸賠笑道:“孟先生,您看看,我都把這幫下人慣成什么樣了,真是應了那句老話,奴大欺主呀!”
孟鐸倒不介意,擺擺手道:“沒什么,還得說是秦老板禮賢下士,寬以待人吶!”
“慚愧,慚愧!”
兩人一邊寒暄客套,一邊并肩朝屋內走去。
張朔也沒說話,將大衣團起來抱在懷里,走到門口,探頭沖外面掃了幾眼,這才把房門關上。
另一邊,孟鐸走進屋內,就立馬四下張望起來。
這棟洋房雖然精巧,但確實不夠寬敞,跟江家大宅簡直沒法比,不僅小,而且總讓人感覺少了點生活氣息。
不過,房間里很安靜,甚至靜得有點}人。
一者屋里的仆人不多,目下能看見的,只有三兩個而已;二者沒有女傭,女人都愛犯嘮叨,話密,男人多半慣于沉默,有話則講,沒話就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,大老爺們兒總在主家面前絮叨,也不是那么回事兒。
客廳里窗簾緊閉,棚頂上亮著吊燈。
孟鐸應邀坐在沙發上,忍不住打趣道:“秦老板,外頭陰天下雪,你還把屋里捂得這么嚴實,真不心疼電費啊?”
秦懷猛不慌不忙,笑了笑說:“悖藝獠灰彩俏四姆獎忝礎!
“為了我的方便?”
“對呀!”
秦懷猛笑著說:“您是官,我是商,咱們倆在這屋里談事兒,院門又是鐵柵欄,保不齊有那眼賊的一走一過,看見了,回去胡說八道,要是再給您造成點不良影響,那我可真就是罪該萬死了。”
孟鐸聞,不禁笑道:“行啊!秦老板,你這點小心思,全都用在我身上了。不過,你不用奉承我,我還談不上是官,充其量就是個刀筆小吏,也沒人費心去造我的謠。”
“那可未必!常道:士別三日,當刮目相看。以后的事兒,誰能說的準?您今天過來找我,那是拿我當個人,沒準以后再想見面,我就得在您家的門房里候著了。”
秦懷猛一邊說,一邊招呼張朔去準備熱茶。
孟鐸四處看了看,忽然岔開話題,問:“秦老板,這不是你的宅子吧?我剛才來的時候,怎么看見那門牌上寫的是‘齋藤公館’呢?”
“實不相瞞,這是我朋友的房子。”秦懷猛坦誠道,“前段時間,城里實在太亂,也是為了安全著想,所以就暫時搬到這邊來了。”
“那你自家的宅子在哪兒?”
“大東關,洋車行附近。”
“哦,現在仗打完了,秦老板打算什么時候搬回去呢?”
“暫時還沒想好,再看看吧!主要是目前家里生意的重頭在租界這邊,常來常往,留下來也比較方便!”
說話間,張朔端著兩碗熱茶走了過來。
秦懷猛恭敬相讓,接著又說:“孟先生,上次親善會一別,多有怠慢,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!”
孟鐸端起茶碗,輕輕吹了兩口氣,說:“那倒沒什么,我就是有點好奇,武田信是南鐵調查部的理事,你是辦洋車行和典當鋪的生意人,他找你談什么呢?”
“悖涫狄裁皇裁矗褪橇牧哪鞘嘸疑唐套酶笄讓竦氖露!
“那是應該找你聊聊。”
孟鐸突然變了語氣,翹起二郎腿,略顯揶揄地說:“秦老板屬實有點能耐,這邊瞞著商埠局,那邊就暗中撮合了十七家店鋪,聯手轉讓給東洋人,怪不得他找你聊呢!”
秦懷猛故作慌亂,連忙澄清道:“別呀,您這話是怎么說的,我可從來都沒打算瞞著商埠局啊!退一步講,就算我想瞞著,這么大的事兒,我也瞞不住呀!更何況,店鋪轉讓流通,本就是商業常態,我……我也犯不上去商埠局麻煩您吧?”
“秦老板,你跟我裝傻?”
“不敢,不敢。”
“那你應該知道,省府有公文在先,奉天商民不得私自租售土地給外國僑民,如有相關交易,需提前去官府報備,等候審批,如果擅自做主,官方概不承認,而且還要按通敵賣國罪論處。你也不是頭天做生意了,敢說你不知道?”
“哎呀,我說孟先生,咱別這么嚴肅行不行?”
秦懷猛立馬換上笑臉,身子一斜,往前湊了湊,低聲說:“您看,這屋里現在就咱們倆,有什么事兒不能好好商量呢?”
“商量什么?”孟鐸明知故問。
“您剛才說的省府公文,我確實知道,但這筆交易目前正在醞釀,不是還沒敲定么。您盡管放心,該走的流程,我一樣也不會少。我可聽說過,您的東洋話說得好,在商埠局專門處理華洋糾紛,到時候我還得找您多多幫襯呢!”
“幫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