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郡慶陽關。
昨日的肅殺的氣氛,依舊籠罩在這座飽經戰火的雄關之中。
城墻之上,
李軒一身銀甲,腰系龍吟劍,負手而立,目光平靜地望著南方。
那里是南楚的國境,
他的身后,是數萬名雖然身中劇毒,但眼神卻充滿了希望與狂熱的將士。
“殺回京城,踏平金鑾殿!”
太子殿下那石破天驚的宣,早已傳遍了全軍。
他們不怕死,他們只怕死得不明不白,死得毫無價值!
而現在,他們的太子殿下,給了他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,更給了他們一個,向那高高在上的皇權,討還一個公道的機會!
他們愿意,追隨他們的戰神,去掀翻那張不公的棋盤!
“殿下,京城的消息,恐怕已經傳開了。”
荊云站在李軒身后,臉上帶著一絲憂色。
“我們這么做,無異于與整個朝廷為敵。萬一陛下他……”
“他不敢。”
李軒立馬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,語氣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。
“至少,現在不敢。”
他太了解他那位父皇了。
一個將“制衡”二字,刻進骨子里的帝王。
帝王之術,
玩的比前面是十余位大周皇帝都要厲害!
在沒有十足的把握,能夠一舉將他和母后以及整個慕容家,連根拔起之前,他絕不會輕易掀起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內戰。
他一定會妥協。
一定會把太陽神石,乖乖地送過來。
而他李軒要的就是這個結果!
所謂的“殺回京城”,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豪賭!
一場用十萬將士的性命,和整個大周的安危來做賭注,逼迫他那位冷血的父皇,低頭的豪賭!
他賭贏了。
“傳令下去。”
李軒轉過身,對著關下的大周軍隊大聲說道
“讓將士們,好生休養。”
“告訴他們,解藥已經在路上了。”
“是!”
……
慶陽關外,神策軍的臨時營地,氣氛壓抑得如同上墳一般。
李逸癱坐在帥帳之內的主位上,那張原本溫文爾雅,總是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笑意的俊臉,此刻卻慘白如紙,雙目失神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。
張威戰死,五千精銳被反楚軍包圍,糧草輜重危在旦夕!
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“黃雀在后”之計,竟然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笑話!一個被他那個六哥,被南楚大將陳叔遠,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天大的笑話!
恥辱!
憤怒!
還有那深入骨髓的對李軒的恐懼!
種種情緒,如同一條條毒蛇,襲遍他的渾身上下,
令他坐立不安!
“殿下,您……您要振作起來啊!”一名親信將領不忍心他失魂落魄的模樣,忍不住上前一步勸道。
“振作?”李逸猛地抬起頭,眼中布滿了血絲,他一把抓住那名將領的衣領,歇斯底里地低吼道,“你讓本王怎么振作?!張威死了!五千神策軍的精銳,現在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魚肉!糧草一失,我們這一萬大軍,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!而這一切,都是因為本王!都是因為本王自作聰明!”
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面前的案幾上,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。
“李軒……李軒!他早就知道了!他什么都知道!他就在那里,像看一個跳梁小丑一樣,看著我一步步地走進他挖好的陷阱里!!”
一想到李軒那雙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,卻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,李逸就感到一陣陣的心悸與戰栗。
就在此時,帳外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。
“殿下,越是這種時候,越不能自亂陣腳。”
帳簾被一只修長的手緩緩掀開,一個身著青色長衫,面容清瘦,氣質儒雅的中年文士緩緩走了進來。
他的步伐很穩,神情很靜,仿佛外面那足以讓天地變色的驚天變故與他沒有絲毫關系。
此人,正是齊王李逸身邊最倚重的謀士,李逸花費了一年之久,才請出山的——諸葛振遠。
“先生!”李逸看到來人,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,他松開那名將領,踉蹌著沖到諸葛振遠的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手臂,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,“先生!本王……本王輸了!輸得一敗涂地啊!”
諸葛振遠看著失魂落魄的李逸,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,閃過一絲失望,但很快便被掩飾了下去。
他輕輕掙開李逸的手,從容地走到一旁坐下,為自己倒了一杯茶,輕呷一口,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:“殿下,勝敗乃兵家常事。一場小小的失利,何至于此?”
“小小的失利?”李逸幾乎要跳起來,“張威死了!五千精銳被圍!糧草即將被奪!這還叫小小的失利?!先生,你是不是在說笑?!”
“殿下,稍安勿躁。”諸葛振遠放下茶杯,抬起眼皮,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“張威將軍,真的死了嗎?”
李逸一愣:“斥候親眼所見……”
“斥候看到的,就一定是真的嗎?”諸葛振遠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,“太子殿下既然能用假火器騙過陳叔遠,焉知他不會用一個‘假張威’,來騙過您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