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法會上,在全蒙古諸王、貴族、將領乃至數萬部眾的注視下,當鹿清篤正要再次引領全真弟子為乃馬真太后誦讀七七四十九遍《度人經》時,年輕的巴思珈,在國師金輪法王以及一眾各派高僧的簇擁下,于法壇之下越眾而出。
他不再是昨夜那個鋒芒暗藏的少年,而是如今的佛門代表,密教各派公認的第一天才。
猩紅袈裟獵獵,巴思珈面如冠玉,眼似寒星,聲音不大,卻因為有內力的加持,帶著奇異的穿透力,清晰響徹整個葬儀廣場:
“阿彌陀佛。清玄真人!”
整個雪原瞬間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,在場眾人哪一個不是人精,所有目光,驚疑不定地聚焦在這位突然發難的薩庫派佛子身上。
高臺之上,貴由汗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抽動,眼神中帶著憤恨和一絲復雜。
“巴思珈大師,何意擾我法壇?”
鹿清篤轉身,古井無波的面容終于現出一絲漣漪,看著已經長大了的老對手,他也知道來者不善。
“非是擾壇,實為護法正源,不敢令邪偽淆亂圣儀!”
巴思珈語出驚人,瞬間引起一片嘩然,畢竟當著這么多蒙古貴胄的面罵全真教是“邪偽”這也就意味著,這些年一直被道教壓制的佛門,終于開始反擊了。
巴思珈冷笑,開口問道,“清玄真人,聽聞貴教前掌教馬鈺真人,數十年前,曾在山東萊州宣講‘全真清修,不涉俗務,更不助君權’!
可為何自貴教長春真人丘處機一西行,所謂‘一止殺’后,全真教便廣開道門,尤其是您清玄真人代領全真歸順之后,全真弟子更是爭相奔走于王侯之庭?
貧僧斗膽請問,如今全真教的行為,是否背棄祖訓,有攀附權貴之嫌?”
“荒謬!邱師祖當年應成吉思汗之邀西行,乃是為蒼生請命,止戈息殺!何來攀附之說!”鹿清篤厲聲反駁,周圍道士亦是群情激憤。
“止戈?息殺?”
巴思珈運用的內力又增強了一分,聲音如裂帛穿云,“那貧僧再問!諸王帳中頻頻現‘神跡’,昆侖山頂偶降‘天書’,皆由全真高道‘恰巧’在場,你們這些道士將其解讀為某王‘天命所歸’,那豈不是與大汗貴由陛下之‘天命’相抵觸!此非煽動分裂、助長野心而何?爾等借神道設教,炮制虛妄,蒙蔽信徒,動搖國本!實乃欺天瀆神,妖惑眾!”
此一出,無異于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火把,廣場上炸開了鍋。
諸王神色各異,有冷笑者如拔都,有蹙眉者如蒙哥,有面無表情者如忽必烈,更有幾位被點名的全真所扶植的宗王臉色瞬間陰沉。
而貴由汗在高臺上,終于露出了第一個冰冷的、殘酷的微笑。
金輪法王適時邁前一步,聲如洪鐘:“巴思珈大師所句句屬實,我佛門諸派,愿以三寶為證!全真諸道長,敢與我等當庭辯駁,以證真偽否?”
佛門陣營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應和:“請辯法!請辯法!”
“夠了!”
就在鹿清篤猶豫要不要接受“辯法”之時,貴由汗終于長身而起,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怒斥”巴思珈。
“母后葬儀重地,豈容喧囂無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