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第一步,”巴思珈的聲音壓得更低,帶著密謀的森然,“便是我等佛門教派,與大汗聯手,先拿全真教開刀!質疑其道法不純,道家所皆為虛妄亂語。我佛門諸派,為大汗提供‘破法’之證,召開法會和道教當庭辯難,定叫那鹿清篤等輩,在天下百姓,在諸王睽睽之下,威信掃地!”
他稍作停頓,觀察著貴由眼中燃燒的火焰,繼續推進他真正的目標:“此招為‘敲山震虎’。全真一旦勢頹,那些依附其說辭、借‘天命’之名行悖逆之事的宗王們,其野心便如同失去華麗外衣的禿鷹,暴露在烈日之下,沒有了全真教給他們提供的‘名’,那他們下一步的‘實’,便難以為施了。
緊接著,大汗便可順勢而行第二步,分化瓦解。大汗可在宗王間散播風聲,暗示有人利用全真余孽,私下串聯,欲行不軌。以大汗之智,稍加挑撥,他們彼此猜忌、互相提防之心必熾!
然后我佛門各支派愿為大汗在暗中推波助瀾,或助弱抑強,或助強伐逆,令彼等自相攻訐,讓他們如草原上爭食的鬣狗,互相撕咬,自耗實力!待到諸王元氣傷損,疑神疑鬼之際……”
巴思珈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貴由,吐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步:
“大汗您便可揮動王庭禁軍這把早已磨利的金刀,聯合一直忠于窩闊臺系的宗王,并借助我佛門在軍中和各部的影響力,以雷霆之勢,逐一剪除那最悖逆的藩籬,收回兵符璽印,復歸大汗獨尊!彼時,亂源已除,隱患已消,大汗之位,穩如金帳,何愁王命不行于四海?”
帳內燭火瘋狂搖曳,映照著貴由臉上風云變幻。他沉默良久,狂怒被一種冰冷的、殘酷的、屬于帝王的算計所取代。
終于貴由松開幾乎捏碎的金杯,看著巴思珈,冷笑道:“好一個‘雙刃’之計!大師好算計!想讓本汗用你們佛門的刀,去斬道教的根,順帶替我掃平那些礙眼的宗王……事后,你們佛門自然能取代道教,重新成為這蒙古草原新的護國神教?看來不止是本汗,就連大師這樣的高僧,這些年也被全真教壓的喘不過氣了吧?”
“阿彌陀佛,”
巴思珈雙手合十,神情恢復了初見時的平靜無波,仿佛剛才吐出的并非血雨腥風,只是講了一場經,“佛門所求,不過是弘揚正法,勸化蒼生,護佑大汗龍體康泰,國祚綿長。至于地位,不過是隨緣而定,皆為大汗社稷穩固而謀。此計之成,大汗可削平諸藩,重掌乾坤,我佛門亦得一方清凈傳法之地,豈非雙贏?”
貴由死死盯著巴思珈那雙看似清澈,深處卻仿佛藏著千年寒潭的眼睛。
他深知這背后巨大的利益交換和未來的風險。但此刻,相比于被架空、被覬覦、被蒙蔽的滔天怒火,相比于被當成玩物的恥辱,相比于那近在咫尺的殺身之禍。
與虎謀皮,和巴思珈等佛門聯盟合作,又有何不可?至少,眼前這只“虎”,給自己提供了絞死真正仇敵的機會!
“哈哈哈哈!”貴由突然爆發出幾聲刺耳的狂笑,笑聲中充滿了癲狂的殺意與決絕。他猛地站起身,陰影將巴思珈完全籠罩。
“好一個‘雙贏’!妙!妙極!”
他大步繞過矮幾,在離巴思珈一步之遙處站定,魁梧的身軀帶著壓迫感:
“便依大師之策!若此計成功!佛門日后‘清凈’……本汗自會安排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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