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機營的工匠們在不計成本的資源傾斜下,僅僅三天時間,孟淵那篇嘔心瀝血寫就的《告南境書》,被連夜刊印了數萬份。
文章的開頭,并非枯燥的敘述,而是一首短詩:
“故園北望三千里,家國在心不敢忘。
一腔熱血灑江水,但求明君照我鄉。”
質樸的文字,配上那慘烈悲壯的真實經歷,擁有著直擊人心的力量。
這些承載著血與淚的紙張,沒有通過官方驛站,而是經由林風麾下最神秘的“天機閣”,通過各種秘密渠道,如雪花般悄無聲息地灑向了廣袤的南方大地。
茶館里說書的先生,將這段故事編成了新的段子,說的是“二十八義士木桶渡天塹,一片丹心只為見新皇”。
酒樓里飲酒的游俠,聽完故事,將酒碗重重一摔,大罵胡文雍不為人子。
甚至連青樓里的姑娘,都在傳唱著根據此事改編的新曲,曲調哀婉,聞者無不落淚。
一時間,“鐵骨文心”“木桶渡天塹”成了天下流傳最廣的詞匯。
孟淵等二十八人,成了天下讀書人心中不屈與風骨的象征。
而南越王胡文雍,則被牢牢地釘在了殘暴、割據、阻礙賢才的恥辱柱上。
輿論的火焰,在林風的刻意引導下,越燒越旺,已經有了燎原之勢。
……
南境,越王府。
金碧輝煌的大殿內,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。
一個價值千金的琉璃盞被狠狠地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“混賬!一群混賬東西!”
身穿蟒袍,年過六旬卻依舊精神矍鑠的南越王胡文雍,氣得臉色鐵青,胸膛劇烈起伏。
他手中攥著一張已經發黃的紙,正是那份在南境各地流傳的《告南境書》。
“什么木桶渡江?什么泣血檄文?一派胡!全是污蔑!是那個黃口小兒的陰謀!”
胡文雍指著北方,破口大罵。“他一個弒君篡位的亂臣賊子,有什么資格對本王指手畫腳!”
大殿下方,文武官員們噤若寒蟬,一個個低著頭,不敢接話。
他們當然知道,這篇文章寫的基本都是事實。
封鎖關隘,嚴禁士子北上,甚至在江上射殺“叛逃者”,這些命令都是王爺您親自下的啊。
“王爺息怒!”
一名留著山羊胡的幕僚,硬著頭皮出列。
“如今這篇妖文在民間流毒甚廣,對我王聲譽,大大不利。
當務之急,是立刻查封所有私印此文的窩點,將散播之人,一體嚴懲,以儆效尤!”
“廢話!”
胡文雍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案幾。
“本王不知道要抓人嗎?
可抓得完嗎!你抓了一個,明天就冒出十個!
這分明是上京城那小子在背后搞鬼!”
“王爺,那……那我們該如何應對?”另一名將領問道。
胡文雍在殿上來回踱步,眼神陰鷙。
他沒想到,那個他根本沒放在眼里的年輕皇帝,手段竟然如此陰險毒辣。
不動一兵一卒,就讓他在自己的地盤上,陷入了如此被動的境地。
“他不是說本王阻礙賢路嗎?他不是把那幾個泥腿子當成寶了嗎?”
胡文雍冷笑一聲,眼中閃過一絲狠厲。
“好!本王就跟他玩到底!”
他停下腳步,環視眾人,一字一頓地說道:“傳本王命令,立刻派使團北上!去上京城!”
“去上京城?”眾人皆是一愣。
“沒錯!”
胡文雍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。
“本王要當著天下人的面,問一問他林風!
他憑什么包庇我南境的叛徒!
本王要他,把孟淵那二十八個逆賊,給本王交出來!
還要他,下旨向本王賠禮道歉,澄清事實!”
“啊?!”
此一出,滿殿皆驚。
那山羊胡幕僚臉色大變,急忙勸道:
“王爺,萬萬不可啊!
這……這無異于是在火上澆油!
那林風本就借題發揮,您再派人去索要人犯,豈不是坐實了您霸道之名,正中他下懷?”
“你懂個屁!”
胡文雍厲聲喝道。
“本王就是要鬧大!鬧得越大越好!
本王就是要讓天下看看,他這個新皇帝,是如何欺壓他勞苦功高的藩王的!
本王在南境抵御南蠻的時候,他爺爺都還沒出生呢!
他憑什么對本王頤指氣使!”
胡文雍已經有些被憤怒沖昏了頭腦。
他自負在南境經營數十年,根基穩固,又有抵御南蠻之功,料定林風不敢輕易與他開戰。
他要反將一軍,在政治上給林風施壓。
他掃視一圈,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侄子,胡驍身上。
“胡驍!”
“末將在!”一個身材高大,面容倨傲的年輕將領出列。
“你,就做這次的正使!
帶上本王的三百親衛,給本王大張旗鼓地去上京!
記住,姿態要高,氣勢要足!
你是代表本王去的,不是去求他的!”
“侄兒遵命!”
胡驍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。
“侄兒定不負王叔所托,必讓那小皇帝,顏面掃地!”
看著胡文雍一意孤行,那山羊胡幕僚長嘆一聲,眼中滿是憂色。
他仿佛已經看到,一場滔天巨浪,正朝著南境,狠狠拍來。
……
半個月后,上京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