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子監,一處僻靜雅致的院落,被連夜收拾了出來,掛上了“求賢閣”的匾額。
院內,青石鋪地,翠竹搖曳,與外面喧鬧的集市仿佛兩個世界。
孟淵等人已經沐浴更衣,換上了國子監統一發放的青色儒衫。
溫熱的肉粥和松軟的白面饅頭下肚,他們那因長期饑餓而蠟黃的臉色,終于有了一絲血色。
可他們依舊有些恍惚,仿佛置身夢中。
從城門口衣不蔽體的難民,到如今國子監的座上賓,這一切的轉變,只因那位年輕帝王的一句話。
他們圍坐在一張石桌旁,誰也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看著身上干凈的衣衫,撫摸著光滑的桌面,眼中的激動與感慨,難以喻。
“孟兄,我們……我們真的到上京了。”
一個年紀稍小的士子,聲音帶著顫抖。
“是啊,我們到了。”
孟淵看著自己的雙手,那上面被江水泡出的褶皺和被木刺劃破的傷口還清晰可見。
這些傷痕,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,這一路是何等的艱辛與慘烈。
“只是不知,王二哥,劉三他們……若是能看到今日,該有多好。”
另一人說著,眼圈又紅了。
一時間,院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。
那些在渡江時逝去的同伴,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。
“他們會看到的。”
孟淵站起身,目光掃過每一位同窗的臉,聲音低沉卻有力。
“我們活著,就是他們生命的延續。我們要替他們,看一看這新朝盛世,要替他們,實現報國之志!”
“對!孟兄說得對!”
眾人紛紛應和,重新振作起精神。
就在此時,院門被輕輕推開,趙猴子大步走了進來,身后還跟著兩名抬著食盒的宮人。
“諸位,主公有令,讓你們好生休養。這是御膳房送來的,都趁熱吃。”
趙猴子將食盒放在桌上,打開一看,里面是幾樣精致的小菜和一鍋香氣撲鼻的雞湯。
士子們何曾見過如此陣仗,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。
趙猴子卻沒管這些,他徑直走到孟淵面前,將林風的口諭傳達了一遍。
“……主公說了,什么都不用顧忌,把你們的經歷,原原本本地寫下來。越詳細越好,越真實越好。”
孟淵聞,心頭一震。他立刻明白了林風的用意。
這不是在收集罪證,這是在鑄造一柄最鋒利的劍!
一柄能夠刺穿南越王虛偽面具,直抵人心的利劍!
“請將軍回復陛下!”
孟淵對著趙猴子深深一揖。
“孟淵,領旨!今夜不眠,也必將此文寫就!”
“好!”趙猴子滿意地點了點頭,“那就不打擾各位了。”
說罷,他便轉身離去。
趙猴子走后,孟淵沒有絲毫猶豫,立刻讓同窗取來筆墨紙硯。
他沒有坐在舒適的房間里,而是就在這院中的石桌上,鋪開了宣紙。
夜風微涼,吹動著院角的竹葉沙沙作響。
孟淵提筆懸腕,腦海中,一幕幕畫面如潮水般涌現。
是同窗好友們聽聞新政頒布時的激動與向往。
是他們湊齊盤纏,意氣風發踏上北上之路的豪情。
是他們在關隘被攔下,被那些南越王的爪牙們肆意嘲諷、推搡的屈辱。
是他們躲入深山,風餐露宿,被毒蟲猛獸侵襲的艱險。
是他們在赤龍江畔,望著滔滔江水,進退無路的絕望。
更是他們伐木為桶,以血肉之軀搏擊天塹的慘烈……
還有,那些被浪頭卷走,連一聲呼救都來不及發出的同伴,他們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,充滿了不甘與托付。
一滴滾燙的淚,砸在了宣紙上,迅速暈開一團墨跡。
孟淵沒有去擦。
他深吸一口氣,筆鋒落下。
沒有華麗的辭藻,沒有引經據典的掉書袋。他只是用最樸實,最真切的文字,記錄下這一路的血與淚。
他的筆,就是他的刀。
他寫的每一個字,都飽含著生離死別的痛,都燃燒著不屈不撓的火。
這已經不是一篇文章,而是一篇用生命和信念寫就的泣血檄文!
……
與此同時,演武場上的喧囂也終于落下了帷幕。
經過數輪慘-->>烈無比的搏殺,武狀元的桂冠,最終落在了那個被邱黔客點評過的,使一桿虎頭湛金槍的年輕人頭上。
他叫石破軍,人如其名,槍法大開大合,一往無前,身上帶著一股軍中磨礪出的鐵血煞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