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馬德戡雖然在江都沒有自己府邸,但是身為虎賁郎將且手握驍果兵權,日子自然也不會過得太艱難。在江都東城內,他有一座屬于自己的營帳。其規模形制雖然不能和
江都城內高房大宅相比,但是自身也不算差。說起來都是軍帳,但是堂堂虎賁郎將起居帳篷和普通軍漢所用的自然不同。不但格外高大寬闊,內中亦有玄機。一個帳篷可以分出幾部分,其功效一如城中貴人所居房舍
。既有專門用來會客的所在,也有自己日常起居之所。畢竟眼下不是戰時,留守的驍果軍將總要有些優待,這番對待也不足為奇。軍帳內點著幾盞油燈,司馬德勘坐于案幾之后,在他面前還有兩個中年男子。兩人都是身穿皮甲腰挎直刀,做武人打扮。其中一人年紀比司馬德勘略大幾歲,另一個則已
經五十上下,足以稱為老將。
司馬德勘面色凝重,兩眼緊盯著二人,似乎想從他們嘴里得到什么答案。這兩人則苦口婆心地規勸著,努力說服司馬德勘改變之前的念頭,把方才說的話吞回去。那年輕些的軍將道:“真的非走這條路不可?司馬,這事非同小可,你可要想清楚。長安那位雖然是有名的寬厚性子,可終歸也不是豆腐做的。如今他得了關中正在得意處
,麾下有十幾萬人馬,心性是否還像原來一般可是誰也說不準的事。萬一我們投奔過去人家不但不用,反倒要了咱的腦袋,豈不是倒霉透頂?”老將立刻接口:“這話說得沒錯!圣人雖然對兵額考校極為嚴格,但大家都是追隨圣人多年的老臣,總不至于為些許細故就真的丟了性命。初時為了殺雞儆猴,圣人難免手
段狠厲一些。眼下大勢已定,圣人該不會還像當初那般說殺就殺。”“正是如此,說句不當講的,現如今天下是個什么情形,咱們心里都有數。圣人現在還能在江都城逍遙快活,還不是靠咱們這些軍漢賣命?靠驍果軍為他守城?放眼天下,還有誰比驍果軍更為能戰?沒有咱們這些人,亂軍怕不是已經要打過江來。咱們的命和圣人的命牽扯一處,哪能說殺就殺?往日里圣人對驍果都要格外厚待,這個時候就更不能隨便砍頭。尤其是咱們這些人,乃是圣人在驍果軍里的根基。沒有咱們掌握三軍,就算驍果兵馬再多,圣人也未必能夠從容調度。某也知道,你手下的人馬最近逃得狠了,怕這件事走漏出去圣人不肯答應。把心盡管放在肚子里,有咱們弟兄在,這消息絕不會隨便走漏。就算真走漏出去,也有我們為你擔承。大不了到時候跪在圣人
面前求情,總歸能保住你的性命……切莫胡思亂想輕舉妄動,白白把自己和兒郎們搭進去。”老將再次接過話頭:“前者竇賢若不是帶了本部兵馬一起逃,也未必一定就死。圣人在意的并非你我性命,而是自家安危。有這幾萬驍果軍在手,他便可以終日醇酒美人做逍遙天子,哪怕北地糜爛又或者烽煙四起都能睡得安穩。是以一兩個人逃走,他根本就不在乎。他擔心的其實是大軍軍心浮動,成群結隊潰逃。咱們都是帶兵的人,都明白這個道理,大兵一旦潰散人力就約束不住。若是幾萬驍果跑光,圣人的性命也保不住了。所以他不會隨便濫殺帶兵官,否則又讓誰幫他典兵?尤其是咱們這幫老臣,就
更是他的可靠臂助,絕不會輕易下殺手。只要你別犯了圣人的忌諱,性命就不至于有失。千萬別自亂陣腳,胡亂葬送了性命。”兩人雖然都在阻止司馬德勘,但是語間一片真心,乃至不少犯禁的語,足以證明彼此之間交情莫逆。司馬德勘雖然出身宦門,但自幼在市井廝混,又曾經當過屠戶,慣會和人打交道。這些年在軍中積累的財貨,除去打點高官顯貴以拉攏靠山外,便是結交朋黨以為羽翼。不管軍中還是官場,都很交了些朋友。論起武藝將略,司馬德勘
在萬千驍果中不算出挑,可論起交朋友的本領以及名聲,卻堪稱一流。面前兩人,便是他在江都城內最為投契的友人,足以托付生死。年輕一些的軍將名為元禮,其叔父元壽曾為光祿大夫,亦是楊廣寵臣。靠著這層關系,他如今和司馬德勘
一樣,都官拜虎賁郎將,手中亦掌握著上千將兵。老將名為裴虔通,乃是楊廣藩邸舊人,如今官拜監門直閣,乃是楊廣貼身侍衛。昔日楊玄感謀反喪命之后,朝中文臣武將受牽連喪命者不知多少,司馬德勘身為楊素親信,卻能逃過這一劫,這兩人居功甚偉。尤其裴虔通乃是楊廣舊臣,有他在楊廣面
前進,司馬德勘才得以逃脫。是以此番他計議大事,也將兩人請來會商。對于兩人的勸諫,司馬德勘未曾開口反駁。直到兩人說完之后,他才搖頭道:“二位兄長所,小弟并非不知。然則此番禍事,并非二位兄長想得那般容易化解。裴兄所,莫犯圣人忌諱便可保命。可是這忌諱,又如何避得開?裴兄乃是圣人身邊人,自然不必顧念這些。元兄與某一樣,都是帶兵之人,自然知道現在驍果軍是個什么模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