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短一月之間,后宮風向驟變。
李萍兒的恩寵如同烈火烹油,勢頭之盛。
楚云崢幾乎是夜夜宿于她的宮中,賞賜如流水般不曾停歇。
每每入夜,總能從那精致的宮苑中隱約飄出歌聲與絲竹之聲,并非技藝多么超群絕倫,甚至細聽之下還有些許生澀。
可落在皇帝耳中,卻仿佛是天籟之音,帶著一種難以喻的、令他沉迷的魔力。
六宮側目,私下議論紛紛,皆道這位新晉的貴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,竟能讓陛下如此專寵,眼中再也看不見旁人。
甚至連冷宮里那位曾掀起滔天巨浪的德妃,似乎也早已被帝王拋諸腦后,再未提及。
冷宮。
如今的冷宮,卻再不似往日那般死寂荒涼。
那方小小的院落竟被收拾得井井有條,煥發出一種奇異的生機。
一角被開辟出來,整齊地種著幾畦綠油油的蔬菜。
另一角則用竹籬圍成了小小的養殖區,幾只肥碩的母雞正悠閑地啄著食。
小順子的傷已然大好,此刻正挽著袖子。
抓著一把谷糠,熟練地喂著雞,嘴里還時不時發出“咕咕”的逗引聲。
而婉棠則坐在一旁的石磨前,神情專注地研磨著一些曬干的草藥,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苦香氣。
她動作不緊不慢,仿佛外界所有的風云變幻都與這方小小的天地無關。
“哐當”一聲,冷宮那扇不算結實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有些不耐煩地推開。
許研川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,一身禁衛軍統領的官服襯得他身姿挺拔,眉宇間卻帶著一股戾氣和嫌惡。
門外值守的侍衛見狀,忙不迭地躬身問好:“許統領!”
許研川理都沒理,徑直踏入院子,目光掃過正在喂雞的小順子和研磨草藥的婉棠,嘴角立刻勾起一抹極其刻薄的冷笑。
“喲,這不是我們尊貴的德妃娘娘嗎?”他聲音揚高,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,“幾日不見,娘娘這日子過得……可真夠接地氣的啊!”
“跟那鄉野村婦一般無二,真是……可悲,可嘆吶!”
他踱步上前,眼神輕蔑地掃視著四周:“看來光是關著還真沒用,要想徹底摧毀一個人,還得碾碎她那點可憐的心氣兒。”
“一個整日只知道擺弄雞糞泥土的人,怕是早就忘了什么叫鳳儀萬千,什么叫皇家榮光了吧?”
婉棠手下研磨的動作未停,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污穢語。
旁邊一個侍衛似乎有些看不過去,小聲勸道:“許統領,您這般……若是皇上日后問起……”
“皇上?”許研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嗤笑出聲,聲音愈發張揚,“如今宮里誰不知道皇上有了柔貴人那般妙人兒,夜夜專寵,早把這冷宮里的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!”
“你們竟還覺得她能有翻身之日?”
“做夢!”
他說著,目光忽然落到那幾畦因缺肥而有些蔫頭耷腦的蔬菜上。
揚聲對外面喊道:“來人啊!去給咱們的德妃娘娘挑兩桶上好的大糞來!”
“娘娘如今就好這一口,可得伺候好了!”
婉棠研磨藥材的手終于微微一頓。
她抬起頭,看向許研川,臉上適時地浮現出屈辱和憤怒的神色,嘴唇微微顫抖。
像是氣極了卻說不出話,最終只能死死地低下頭。
許硯川一番嘲諷。
再檢查一番。
確定里面沒什么缺少的東西,這才瀟灑轉身。
吩咐道:“還不趕緊送上!”
許研川剛帶著那囂張的嘲諷聲離開,冷宮大門“哐當”一聲再次合上。
小順子立刻丟下手中的谷糠,臉上笑開了花,壓低聲音興奮道:“主子!許統領這可真是……雪中送炭啊!”
“咱們正愁這地缺肥呢!”
婉棠也瞬間收起了那副受辱的模樣,但隨即秀氣的鼻子就皺了起來。
急忙用手死死捂住口鼻,甕聲甕氣地抱怨:“快別貧了!”
“真別說……這味兒……可真夠沖的!”
兩人對視一眼,也顧不得其他了。
小順子麻利地跑去角落拿鐵鍬,婉棠也挽起袖子,露出纖細卻有力的手腕。
“快快快,趁味兒還沒散得到處都是,趕緊挖個坑先埋起來漚著!”
婉棠指揮著,自己也拿起一把小鏟子幫忙。
“德妃!你好大的膽子!”
一聲尖銳的怒罵伴隨著沉重的推門聲驟然響起,打破了小院的忙碌。
緊接著便是門外侍衛們慌忙的高呼:“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!”
蕭明姝鳳目含威,帶著一眾宮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。
剛踏入院子不到兩步,那濃烈刺鼻的氣味便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。
皇后猝不及防,猛地倒吸一口涼氣,隨即被嗆得連連后退。
慌忙用繡著金鳳的華貴衣袖死死捂住口鼻,精致的柳眉緊緊蹙起,聲音都變了調:
“什么味兒?!”
“這么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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