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德福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,眼中貪婪與警惕激烈交鋒。
他死死盯著婉棠,聲音壓得極低。
如同毒蛇吐信:“你……到底想要什么?”
婉棠迎著他的目光,毫不避諱,開門見山,語氣平淡卻帶著森然寒意:“也沒什么。”
“如今宮中侍衛統領能悄無聲息地消失,那就再好不過了。”
李德福瞳孔驟縮,倒吸一口涼氣。
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女人,聲音都有些變調:“你……你要的……可真令人害怕!”
婉棠卻笑了,那笑容里帶著譏諷:“可怕?”
“一個本該處死的小宮女,卻要成為寵妃。”
“李公公,您想要的,難道就少?”
“就不怕?”
“她是咱家的女兒!”李德福尖聲強調。
“那又如何?”婉棠嗤笑一聲,目光如冰刃般刮過他,“一個閹人的女兒……這身份,很光彩嗎?”
“你!”李德福氣得渾身發抖,臉色鐵青,指著婉棠的手指都在顫,“咱家知道的事情,比你多得多!”
“皇上也愿意聽咱家說幾句!”
婉棠毫不在意地拂開他的手,語氣冷硬:“那李公公如今不也拿本宮毫無辦法嗎?”
“若不是因著我這‘墨家余孽’的身份,李公公今日,又有何資格站在這里與本宮談判?”
這話如同尖刀,狠狠刺入李德福最痛處。
他猛地攥緊拳頭,額角青筋暴起,眼中殺意洶涌,幾乎要失控。
婉棠卻只是漠然地看著他,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鬧劇。
悠閑地整理了一下裙擺,淡淡道:“公公若覺得為難,大可離去。”
“這宮里有的是人愿意合作。”
“至于合作的人是不是‘姐妹’,是否對我‘忠心’……”她輕笑一聲,“無所謂。”
她抬手,做出送客的姿態:“李公公,請吧。”
李德福死死瞪著婉棠,最終,所有暴怒都被巨大的利益誘惑強行壓下。
他狠狠一咬牙,從齒縫里擠出話來:“好,但愿娘娘,能說道做到。”
“否則,讓一個冷宮的妃子,成為咱家的萬物,也不是不行。”
說罷,他狂笑離去。
婉棠狠狠握拳,這個人,真該死!
幾日后。
李萍兒穿著一身簇新的、繡著繁復纏枝蓮紋的錦緞宮裝,珠翠環繞。
可那張曾經帶著怯懦與純真的小臉,此刻卻蒼白憔悴得嚇人。
她那雙總是含著水光的眼睛,此刻如同兩口枯井,徹底沒了神采,只剩下死寂的空洞。
婉棠見她這般模樣,心中那絲愧疚不由得更深了幾分,正欲開口。
卻見李萍兒徑直走到她面前,沒有任何預兆地,“噗通”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
“姐姐。”她開口,聲音嘶啞,語氣里淬著冰冷的恨意,再無半分往日的依賴與柔軟。
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,“妹妹想明白了……您之前說的話。”
她抬起頭,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婉棠。
嘴角甚至扯出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:“今日妹妹瞧見李公公了,特地親手給他做了碟松糕送去了。”
她說這話時,明明在笑,卻讓人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。
婉棠看著她,嘴唇動了動,萬千話語堵在喉間,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。
她伸手想去扶她:“萍兒,你先起來……”
李萍兒卻避開了她的手,自己僵硬地站起身,動作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。
她繼續用那種毫無波瀾的、行尸走肉般的語調說道:“往后還望姐姐……多多指點。”
婉棠心頭猛地一沉,看著李萍兒那副如同被抽走了魂魄、只剩下冰冷恨意的模樣,她面色變得無比嚴肅。
她上前一步,伸手想要將李萍兒攙扶起來,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:
“萍兒……你……真想清楚了嗎?”
“這條路一旦踏上,就再也不能回頭了。”
李萍兒任由她扶著,身體卻僵硬冰冷。
她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,聲音輕飄飄的,卻帶著蝕骨的寒意:
“想清楚了……再清楚不過了。”
她抬起那雙空洞的眼睛,里面翻滾著扭曲的恨意:“他的罪孽……僅僅只是殺了他……怎么夠呢?”
計劃正一步步朝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,甚至更為順利。
可此刻,婉棠看著眼前這個被仇恨徹底吞噬、再無往日半分模樣的女子,只覺得胸口堵得發慌。
她臉上表情復雜萬分,愧疚、憐惜、擔憂、以及一絲自身也無法擺脫的宿命感交織在一起。
她最終只是苦澀地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聲音沉靜卻帶著千斤重:
“好。”
她握住李萍兒冰涼的手,一字一句,如同立下誓:
“我會助你……獲得這后宮之中,無人可比的恩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