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話戛然而止,緊緊盯著婉棠。
婉棠緩緩搖頭:“不是。”
她垂下眼簾,聲音里帶著更深的疲憊與無奈:“是更棘手的事。這種事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
她重新抬起頭,眼中帶著最后一絲希冀:“只要姐姐肯答應照顧明輝,臣妾便再無后顧之憂,也不必再受任何人脅迫。”
“做夢!”惠貴妃猛地打斷她,眼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慍怒,“本宮說了不會幫就是不會幫!”
“你若一心求死,盡管去。”
“日后皇后要如何磋磨你女兒,大不了本宮替你收尸!”
婉棠眼中最后的光彩黯淡下去,被濃濃的悲傷籠罩。
“行了行了!”
惠貴妃像是受不了她這副模樣,極其不耐煩地揮揮手。
語氣沖得很,“趕緊起來!看著就礙眼!吃飯!”
她嘴上說得兇狠,卻也沒有真正驅趕她離開。
婉棠目的未成,神色黯然。
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精氣神,失魂落魄地站起身。
示意乳母抱起明輝,準備離去。
“站住。”
惠貴妃冷冰冰的聲音自身后響起。
婉棠腳步一頓,卻未回頭。
惠貴妃慢條斯理地用指尖點了點桌上那個漆黑的小瓷瓶。
語氣不容置疑:“帶到本宮這兒來的東西,豈有再拿走的道理?”
她對一旁眨巴著眼睛的寧答應抬了抬下巴:“寧兒,把那‘好東西’給本宮收好了。”
寧答應“哦”了一聲,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那毒瓶揣進懷里。
惠貴妃這才像是完成了什么儀式般,重新看向婉棠的背影。
眉頭緊皺,擺出極度厭煩的模樣,聲音陡然拔高,兇神惡煞地罵道:
“還杵在這兒干什么?趕緊帶著你的小麻煩精滾蛋!”
“以后沒事少來本宮這景仁宮!看見你就心煩!晦氣!”
她罵得毫不留情,聲音響亮,確保院子里每一個豎著耳朵的宮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婉棠背影僵硬了一下,終是未發一。
抱著孩子,在一片死寂和無數道目光中,緩緩走出了景仁宮。
麗嬪原本正抱著二皇子站在西殿門口,小心窺探著正殿方向的動靜。
一聽到惠貴妃那毫不掩飾、充滿厭煩的呵罵聲傳來。
她臉色瞬間一白,像是被什么燙到一般,立刻抱著孩子縮回了殿內,還反手迅速將殿門掩上大半。
她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,對著乳母低聲道:“快,快進去。”
“什么都別問,什么都別說。”
只要不招惹那位煞神,怎么都好。
夜間,楚云崢踏入長樂宮,面色陰沉如水。
婉棠早已備好精致酒菜,柔笑著上前為他斟酒。
誰知楚云崢一見那酒液,竟驟然暴怒,猛地一揮袖將酒杯掃落在地。
“酒!酒!酒!就知道喝酒!這東西就有那么好喝嗎?!”
他胸口劇烈起伏,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。
婉棠被這突如其來的發作驚得一愣,慌忙跪下:“皇上息怒!”
院內宮人更是瞬間跪倒一片,噤若寒蟬。
她強自鎮定,小心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,指尖卻不慎被銳利的瓷片劃破,滲出血珠。
“嘶……”她輕呼一聲。
楚云崢這才像是被驚醒,看到她指尖的傷口。
滿腔怒火瞬間被心疼取代,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:“棠棠!是朕不好,朕……”
婉棠搖搖頭,溫聲安慰:“臣妾沒事。”
“皇上,可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?”
楚云崢重重嘆息一聲,將她扶起,語氣疲憊:“與你無關,是朕自己情緒失控。”
他揉著眉心,煩惱道:“許承淵死得突然,朝中亂成一團,大將軍之位多少人盯著!”
“黃老將軍本是朕屬意的最佳人選,他久駐邊關,威望足夠。”
“朕原想讓他休整幾日,作為底牌推出,正好能壓制蕭家氣焰。”
他越說越氣,音量再次拔高:“誰知今日宣他上朝,他竟敢不來!”
“朕派人去他府上‘請’,結果呢?”
“晌午就喝得酩酊大醉!被拖上殿時依舊不省人事!”
“蕭家那幫人在底下嗤笑連連,你說,他這副模樣,讓朕如何將大將軍之位給他?”
“如何服眾?!”
婉棠安靜聽著,心中明了。
今日大殿那出戲,她的目的已然達到。
但她不能眼看一員忠將就此隕落,便柔聲勸解:“皇上息怒。”
“邊關苦寒,老將軍怕是以為此次回京是真正休養,這才放松了些。”
“再者,臣妾聽聞老將軍身上舊傷累累,或許也是疼痛難忍,才借酒緩解?”
楚云崢聞,怒氣稍平,嘆了口氣:“與你說話,朕心里總能舒坦些。”
“這些朕何嘗不知?”
“只是被有心人抓住,便是天大的把柄!”
婉棠不再多,只細心哄著他用了些膳食。
楚云崢心中煩悶,草草吃了幾口,洗漱后抱著咿呀學語的明輝。
早早歇下,只是眉宇間的愁緒卻久久未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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