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寧答應一聽“下毒”二字,瞬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猛地從凳子上彈起來!
“噗,咳咳!”她嘴里的飯菜全噴了出來。
臉色煞白,手指拼命往喉嚨里摳,試圖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。
一邊干嘔一邊驚慌失措地大喊:“啊!毒!”
“我就說,嘔…我要死了!”
“姐姐救命!德妃姐姐你好狠的心啊!”
她甚至夸張地掐住自己的脖子,翻著白眼,一副馬上要厥過去的樣子。
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桌案兩側的婉棠和惠貴妃。
兩人面對面坐著,神色是如出一轍的平靜,仿佛剛才說的不是下毒,而是今日天氣不錯。
惠貴妃受不了地白了一眼戲精附體的寧答應。
沒好氣地道:“閉嘴!嚎什么嚎?死不了!”
寧答應動作一頓,眼淚汪汪,帶著哭腔:“真、真的?”
惠貴妃懶得理她,目光卻落在桌上那個依舊密封完好、蠟封未動的小瓷瓶上。
語氣篤定:“嗯,瓶子沒打開過。”
寧答應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,癱坐回椅子上,拍著胸口順氣:“嚇死我了。”
惠貴妃揮揮手,對殿內其他宮人道:“都退下。”
目光掃向寧答應,“包括你。”
寧答應“哦”了一聲,委委屈屈地站起來,眼珠子卻滴溜溜一轉。
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端起桌上那盤她最愛吃的糖醋藕片,和另一碟水晶肴肉。
嘿嘿一笑:“涼了不好吃……”
說完,端著盤子一溜煙跑了。
婉棠也將懷中咿呀的明輝交給候在一旁的乳母,示意她們也退下。
殿內終于徹底安靜下來。
只剩下婉棠與惠貴妃二人相對而坐。婉棠面色平靜無波,坦然迎上惠貴妃審視探究的目光。
殿內寂靜,落針可聞。
惠貴妃背脊挺得筆直,如同松柏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,那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粗糲痕跡。
她并未看婉棠,目光投向虛空,聲音帶著一種被沙場磨礪過的冷硬與疏離:
“本宮自被寧家送進這四方牢籠那日起,便打定主意,前朝后宮,諸事不問。”
她話音一頓,眼神驟然銳利如鷹隼,掃向婉棠,“但若有人想用這等魍魎手段,害我寧家……”
她未說完,但那股凜冽的殺氣已說明一切。
婉棠緩緩點頭,眼中是了然,更是一種深沉的、近乎悲壯的母性決絕。
忽然,她提起裙擺,屈膝,竟直挺挺地跪在了惠貴妃面前。
惠貴妃端坐不動,并未阻攔,也未叫她起身,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目光如冰封的湖面。
婉棠仰起臉,淚水無聲滑落,聲音卻異常平穩。
帶著疲憊懇求:“是臣妾無能,護不住自己,更護不住明輝。”
她提及女兒,聲音才有一絲顫抖:“明輝那孩子雖小,卻懂事得讓人心疼。”
“她是真的,很喜歡貴妃娘娘。”
她重重叩首,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:“若臣妾日后有何不測,求娘娘……求娘娘看在稚子無辜的份上,撫養她成人。”
“臣妾來世結草銜環,必報娘娘大恩!”
惠貴妃臉色沉凝,終于開口,聲音里聽不出情緒:“你今日前來,不是奉皇后之命,來毒殺本宮,或是借本宮之手對付寧家?”
婉棠直起身,目光清冽,毫無閃躲:“寧國公忠肝義膽,國之柱石。”
“臣妾雖非善類,卻也做不出這等豬狗不如、自毀長城之事!”
“鳳棲國,需要寧國公這樣的人。”
她唇角泛起極致凄苦的笑:“臣妾,早已是個該死之人,茍延殘喘至今。”
“如今唯一放不下的,只有明輝。”
惠貴妃沉默片刻,語氣依舊冷得凍人:“既入后宮,便該知這是你死我活之地。”
“今日既不愿同流合污,當初就不該生下她!生了,便要自己擔著!”
婉棠被她的話刺得心口一痛,卻忽地抬眼。
深深望入惠貴妃深不見底的眼眸,苦笑道:“可是,一個人……真的太孤獨了……”
惠貴妃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,眼神有一瞬間的渙散與黯淡。
仿佛被這句話精準地刺中了內心最隱秘的荒蕪。
但她迅速恢復了那副冷硬模樣,甚至更加絕情:
“孤獨不是你托付責任的借口!”
“既然生了,就得自己管到底!別人再好,也不是親娘!”
她別開臉,語氣嫌惡:“本宮清凈慣了,絕不會讓那么個吵吵嚷嚷的小東西,擾了本宮的生活!”
婉棠安靜地聽她說完所有冰冷的話語,臉上并無怨懟,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平靜。
她再次俯身,極其鄭重地、額頭觸地,對著惠貴妃磕了三個頭。
每一個動作都緩慢而沉重,充滿了無的真摯與托付。
然后,她直起身,淚眼朦朧,卻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、帶著感激的淺笑:
“臣妾多謝姐姐。”
惠貴妃眼神復雜地變幻了幾下,最終歸于一片冰冷的煩躁。
她別開臉,硬邦邦地道:“少來這套!”
“你這個人,從頭到腳都讓本宮不爽利。”
“要是皇后真能解決了你這個大麻煩,本宮倒是能落個清靜!”
婉棠輕輕接口,語氣飄忽:“快了。”
這話反而讓惠貴妃更加焦躁起來,她猛地轉回頭,眉頭緊鎖。
語氣極其不耐:“旁人要死要活也就算了。你這副認命等死的鬼樣子,真讓本宮看得渾身不自在!”
她像是想到了什么,眼神倏地銳利起來,壓低聲音逼問:“怎么?”
“難不成,皇后知道了許硯川和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