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寒意:“把這字,原樣呈給李德福。”
“若誤了他的事,后果……”她頓了頓,留下無盡的壓迫感,“自負。”
說罷,她拂袖轉身,在一片死寂與驚懼的目光中,坦蕩離去。
宮墻甬道,風起。
婉棠尚未踏入長樂宮門,柳貴人便提著裙裼急匆匆奔出。
一把攥住她的衣袖,聲音發顫:“娘娘!快、快走!”
她面上血色盡失,只余驚惶,拉著婉棠便要往僻靜處去。
婉棠腳步卻似釘在原地,任她如何拉扯,紋絲不動。
她目光沉靜,細細審視著眼前這張寫滿焦急的年輕臉龐。
“問罪?”婉棠聲線平穩無波,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,“本宮有何罪,需倉皇出逃?”
柳貴人急得幾乎要落下淚來,語無倫次:“是真的!皇上震怒……”
“說是、說是沖您來的!御前的人怕是已在路上了,再不走就來不及了!”
她手指冰涼,緊緊拽著婉棠的衣袖,那關切之情,真切得幾乎要溢出來。
柳貴人還真是好心的很,王家教出來的女兒,果然是沉得住氣。
要不是她將李萍兒的行蹤透露給李德福,李萍兒會出事嗎?
這會兒來裝什么好人?讓婉棠跑,后宮這就這么大一點,天下都是皇上的,更不要說從后宮跑出去了。
這擺明了是想要害婉棠啊!
柳貴人那泫然欲泣的關切凝在臉上。
婉棠眼底沒有半分動容,只余一片冰冷的審視。
她嗤笑一聲,音調不高,卻銳利得像淬了冰的針:“柳貴人,還真是……好心。”
“皇上發怒,你便讓本宮跑?”
她向前微傾,氣息迫人,“本宮若無罪,這一跑,成了什么?做賊心虛?畏罪潛逃?”
柳貴人睫羽急顫,慌忙垂下頭,聲音裹上委屈:“娘娘誤會了……”
“妾只是、只是嚇壞了,一時失了分寸,絕無他意……”
“嚇壞了?”婉棠唇角的冷笑更深,“世家大族教出來的女兒,可以天真,但絕不會無知。”
她目光如刀,寸寸刮過柳貴人嬌嫩的臉龐:“是救人,還是害人,你心里,比本宮更清楚。”
柳貴人猛地抬頭,眼圈霎時紅了。
聲音拔高,帶著被冤枉的凄楚:“娘娘!妾身對您一片赤誠,天地可鑒!您怎能如此疑我!”
婉棠靜靜看著她表演,忽地莞爾一笑,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:“是不是赤誠,本宮不清楚。”
她語氣輕緩,卻字字千斤:“但你用的這法子,不對。”
“柳貴人,”婉棠轉身前,留下最后一句,敲打在對方驟然緊繃的神經上,“你若真想對本宮好,不如好好想想,到底該怎么做。”
語畢,她再不多看一眼那僵立原地的身影。
徑直入了宮門,裙裾拂過門檻,不帶半分遲疑。
長樂宮正殿內,李德福負手而立,下頜微抬,那份倨傲幾乎要從眼角眉梢溢出來。
見婉棠入內,他鼻腔里哼出一聲,拖長了調子。
陰陽怪氣:“喲,咱們的婉嬪娘娘可算是回來了?讓咱家和皇上好等啊。”
他皮笑肉不笑地一甩拂塵:“走吧?皇上有請。”
婉棠聞,非但不慌,反而淺淺一笑,容色平靜:“李公公稍候,容本宮稍整衣妝,以免御前失儀。”
“不必了!”李德福尖聲打斷,眼神鄙夷地上下掃她一眼。
“娘娘如今便是打扮得沉魚落雁,閉月羞花,萬歲爺今兒也沒心思瞧。”
“有著這以色侍人的功夫,不如好好想想,自個兒究竟錯在哪兒了!”
他話音未落,使了個眼色,身后兩名帶刀侍衛即刻上前一步。
雖未動手,但那逼促的“請”勢已不容拒絕。
婉棠目光掠過那兩名侍衛,最終落回李德福臉上。
笑意更深了幾分,只是眼底淬著冷光:“李公公,此刻是你催著本宮走。”
她微微一頓,聲音輕緩卻清晰:“待本宮出了這門,便是你跪著求,本宮這腳步……也停不下來了。”
說罷,她不再多,甚至未再看李德福一眼,徑直轉身,步履從容地向外走去,衣袂帶風。
李德福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頭莫名一突,盯著她那挺得筆直的背影,啐了一口。
低聲嘀咕:“呸!還當自個兒是寵妃呢?”
“得意什么……待會兒到了御前,有你好哭的!”
坤寧宮內。
熏香沉郁,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楚云崢端坐主位,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青玉茶盞,面沉如水,帝王威儀無聲彌漫。
蕭明姝伴在一旁,見婉棠進來,便幽幽嘆了口氣。
一副痛心疾首模樣:“德妃,皇上待你恩重如山,你……你怎能如此辜負圣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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