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漸濃,宮墻內外桂子飄香。
宋府后院,一株老桂樹下,宋居寒與兄長宋f真對坐飲茶。
夜風輕拂,落英如雪,可兄弟二人的談話,卻無半分閑適。
“你近來常入宮,與寶珠公主同讀律典,朝中已有風聲。”
宋f真執杯,目光沉靜,“皇后梅氏親自主持伴讀遴選,寧國公府兩位小姐、鎮國公世子林羽,皆是世家貴胄。而你,不過是我宋家次子,無爵無背景,卻能列名其中……你不覺得,太過特殊?”
宋居寒一笑:“兄長多慮了。公主好學,我不過以律法助她解惑,何來特殊?”
宋f真搖頭:“你太天真。公主已非尋常閨秀,陛下有意立其為‘王女’,將來或承大統。如此,她的伴讀,豈止是同窗?分明是未來輔政之臣,甚至是……駙馬人選。”
“什么?!”宋居寒手中茶盞一顫,茶水潑出,濺濕衣襟。
他猛地抬頭:“這怎么可能?我從未想過……我與公主,只是朋友,是同窗,是共研律法的伙伴!”
“可別人不這么看。”宋f真語氣凝重,“皇后選你,正是因你無權無勢,卻才學出眾,性情純正。這樣的人,最易掌控,也最能襯托公主的仁德。你若成了駙馬,便是‘清流之首’,卻也成了宮中一枚棋子――無實權,卻要背負‘外戚’之名,一生困于宮規禮制,再難施展抱負。”
宋居寒如遭雷擊,久久不語。
他想起近日宮中宴會,梅后對他格外溫和,賜座、賜茶,甚至問起他家中瑣事;想起寶珠與他討論律法時,眼中閃爍的信任與欣賞;想起她曾在湖邊笑著說:“有你在我身邊,我覺得這律法,也沒那么難懂了。”
原來,那不是單純的友情,而是……一場無聲的遴選。
他猛地起身,聲音微顫:“兄長,我不想高攀。我宋居寒讀書習律,是為明理、為正道,不是為了成為誰的附庸,更不想做那無權無勢、徒有虛名的駙馬!”
宋f真輕嘆:“你既明白,便該早做打算。若你無意,便當遠離。否則,一旦情愫深種,進退兩難,反誤了她,也誤了你自己。”
宋居寒久久未語,是他太遲鈍了,沒有兄長看的透徹。
自那日起,宋居寒開始疏遠寶珠。
他不再主動赴明珠閣,推說兄長病重需侍疾;偶有公務相見,也只低頭行禮,語簡短,再無往日的從容談笑。他甚至避開宮中宴席,寧可稱病不出。
寶珠起初不解,只當他是公務繁忙。可接連數日不見人影,連他們約定共讀的《刑案輯要》也未送來,她終于察覺不對。
這日黃昏,寶珠獨自等在御苑一條僻靜小徑上。
這里是宋居寒入宮必經之路,兩旁種滿紫竹,風過處,簌簌如訴。
她穿一襲素色羅裙,發間無飾,只執一卷書,靜靜佇立。
暮色四合,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宋居寒遠遠望見她,腳步一頓,欲轉身回避。
“宋居寒。”寶珠出聲,聲音不重,卻如鐘鳴。
他只得上前,躬身行禮:“公主安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