嘰嘰喳喳的鳥雀穿透厚重的磚墻,蘭一臣蜷縮在潮濕的稻草堆上,手腕上的鐐銬隨著呼吸發出細微的輕響。
自入獄以來,已半月有余,因為罪名還沒有確定,除了三司會審,倒也沒有吃過多的苦頭。
獄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蘭一臣抬頭,鐵門“吱呀”一聲開啟。
逆光之中,一道熟悉的身影提著食盒緩步而來,正是戶部尚書風幽篁。
他身著素色官袍,袖口沾著獄中特有的塵土,眼底透著罕見的凝重。
“子澶哥哥,你還好嗎?”風幽篁將食盒置于破了一個角的桌子上,取出幾碟精致的糕點與一壺溫茶,“獄中飲食粗劣,我特地捎了一些你最愛吃的糕點。”
她瞥了一眼蘭一臣手腕上的淤青,聲音微微顫抖,“你受苦了!”
蘭一臣苦笑,他坐直了身子,接過了茶盞,茶香氤氳之間,他喉間酸澀,“小竹子,你何必冒險來此?官耳目眾多,若連累了你……”
風幽篁擺了擺手,指尖在桌下悄然寫了個“安”字,“我沒事的,倒是你,他們一致對外,都說是你勾結閑王,欲行不軌。”
風幽篁壓低了聲音,目光如刃,“這簡直就是欲加之罪。可惜他們去你府邸搜查的時候,確實查出了與閑王有關的印章,這個物證如今還在御史臺那兒呢!”
“自你被押入獄后,所有卷宗皆被官查封,我這個戶部尚書一點用處都沒有。”
“這跟你沒關系,閑王使用離間計,但是圣上是明君,不會輕易上當的。我暫時死不了,最多也只是貶謫而已。”
風幽篁道,“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閑王的陰謀了?”
“如我不死,閑王的野心便無處藏匿。他們要我成為叛逆的反賊,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。”
“你放心吧,還有我呢,我會幫你的!”風幽篁將茯苓糕推至蘭一臣面前。
蘭一臣咽下一塊糕點,茯苓的清甜與喉間的苦澀交織。他望向窗外斑駁的陽光,恍惚之間看見當年赴殿試時的場景,那時他誓要滌凈山河,如今他仍初心不改。
鐵門再次閉合,腳步聲漸遠。
蘭一臣回過神來,手中的糕點已吃完。他深知風幽篁雖一片赤誠,但此事棘手。
就在這時,獄卒又打開了門,竟是圣上身邊的大太監前來傳旨。蘭一臣心中一緊,跟著太監來到了御書房。
圣上坐在龍椅上,面色冷峻,“想必你也清楚,如今形勢嚴峻,我不能在明面上保下你。閑王的下落還沒有找到,讓你入獄半月,三次會審也沒個結果,其實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左相之位,所以明日早朝之時,我會當眾宣布,罷免你的左相之職,讓你先遠離京城,等風波平息之后再把你調回。這樣做,你可會怨我?”
“圣上也是為了我好,只是可惜不能再為您辦事了,”蘭一臣早就做好了最壞的結果,他跪伏在地,坦然接受。
圣上點了點頭,“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。此事朕會暗中安排,保你周全。”蘭一臣謝恩后,回到獄中收拾東西。
次日早朝,圣上依宣布罷免蘭一臣左相之職,調任澠州做官。
朝堂上頓時議論紛紛,官們暗自得意,以為扳倒了蘭一臣。唯有風幽篁和幾位清流之士為其說話,只可惜多數勝于少數,還是改變不了蘭一臣離京的結局。
蘭一臣平靜地領旨謝恩,隨后回到府邸簡單收拾了行囊,準備離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