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柳立于驛道,在迎風飄揚。
蘭一臣立于長亭,青衫褪去了左相的華紋,身邊也只有一個木兮跟隨。貶謫文書燙金如刃,他將奔赴千里之外的澠州,那里山匪猖獗,積貧積弊,正是權貴人眼中自生自滅的荒涼之地。
馬蹄聲由遠及近,風幽篁策馬前來,衣袍裹著霜露,他躍下馬鞍,手中提著一壇封存許久的桃花釀,臨別之時,折柳相送,飲下送別酒,才不枉相識一場。
“子澶哥哥,”風幽篁將酒壇置于石桌,喉間哽住,千萬語也難開口。
蘭一臣卻展顏輕笑,仿佛貶謫不過是換了個治世的棋局,“小竹子,你能來看我,我就已經很高興了。”
“對不起,我沒能幫助到你,”風幽篁憋著小嘴,似是馬上就要哭出來,“這次澠州之行山路險惡,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蘭一臣撫上壇上的封泥,他起壇,酒香溢了出來,芳香撲鼻,“小竹子,貶謫沒什么大不了的,總有一日我會回來的,若是想念了,可以寫信給我,我一定會準時回你。”
蘭一臣將酒斟入兩盞,他仰頭飲盡,酒液灼喉如誓,另一杯推給了她。
風幽篁含淚飲下,酒入愁腸,在木兮三催四催之下,蘭一臣踏上驛車,車轍碾過霜土,風幽篁卻向這邊跑來,邊跑邊嘶喊著,“澠州至京半月程,我必每日寫信,若斷了三日……你知道該如何!”
她想,她會瘋狂的前往澠州去尋他。
蘭一臣在車內聽到風幽篁的喊聲,心中一暖,探出頭來,朝著她揮了揮手。車繼續前行,漸漸遠去。
一路上,蘭一臣和木兮歷經艱難險阻,終于到了澠州。澠州果然如傳聞那般,破敗不堪,百姓流離失所。蘭一臣顧不上休息,立刻著手處理政務,整頓治安,安撫百姓。這些且是后話。
而在長安的風幽篁卻越發覺得孤單,哥哥和知己都離開了,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,原本她最喜歡長安的繁華,可如今的長安卻好像變得陌生起來,沒有以前那么有意思了。
梅潤笙到長安的那一天,蘭一臣早已離開三日,因為梅潤笙懷中抱著新生兒,顧慮著孩子的安全和飲食,這一路上并沒有那么順利。
孩子在途中生了一場大病,高燒不退。梅潤笙心急如焚,整夜都不敢合眼,生怕孩子有個三長兩短。他不停地給孩子擦拭身體,用濕布敷額頭,希望能降低孩子的體溫。
那漫長的一夜,梅潤笙幾乎未曾合眼,他的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。他不停地祈禱著,希望孩子能夠平安無事,不辜負他娘親的托付之恩。
梅潤笙回到梅府之后,家里人看到他懷里的男孩都非常喜歡,紛紛詢問有沒有給孩子起名。
梅潤笙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,這孩子還沒有名字,明明他在商洛郡主懷孕的時候,早已想了好多個名字,一直沒有決定下來,他低頭看了一眼懷里咯咯笑的男孩,道,“梅景堯,小名咕咕。”
“可真是個好聽的名字,”梅夫人把孩子抱在自己懷里,抓住男娃的小手,“咕咕,聽到了嗎?”
“娘,我要先進宮一趟,孩子就先放在你們膝下了,”梅潤笙跪下,給二老磕了兩個響頭,又看了一眼那個長得不再那么皺巴巴的小娃娃,決絕的轉身離去。
梅夫人憂心忡忡地望著兒子的背影,“我怎么有不好的預感呢?不會出什么事吧?”
圣上在御書房批閱奏折的時候,聽到梅世子入宮來的消息,他朝身邊的姚公公使了個眼色,姚公公會意,出去把梅世子請了過來。
梅潤笙一進來,便跪在地上,把商洛郡主投奔閑王的事情說了,圣上勃然大怒,一直沒有叫他起身。
“梅潤笙,看在你主動投案的份上,只要你寫一封休書,廣告天下,那以后閑王造反的事兒便與你無關,否則他日逆王落網,你將會以連坐罪處置。”這是圣上對他最大的仁慈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