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話間,一個監工模樣的人匆匆跑來,手里捧著一卷圖紙,臉上帶著興奮:“殿下,您看這龍骨的尺寸,按您給的法子加固過了,老師傅們說,保準能撐住萬斤的貨!”
朱高熾接過圖紙,和朱雄英湊在一起細看,工地上的風帶著海的潮氣,吹得圖紙嘩嘩響,卻吹不散兩人眼里的期待——這片塵土飛揚的工地,將來會駛出大明最堅固的船,載著人,載著貨,載著整個王朝走向更遼闊的海洋。
朱高熾對這處造船廠的重視,幾乎到了砸銀子不眨眼的地步。
從選址那天起,一筆筆銀子就像流水般潑進來——買木料、請工匠、建船塢、置工具,連給工匠們的工錢都比別處高上三成。
正因如此,雖說開工才短短數月,這造船廠已是另一番景象:原本空曠的灘涂地上,幾座巨大的船塢已經挖好,底部鋪著厚厚的松木,十幾個工匠正指揮著水牛往塢壁夯土;旁邊的木料場堆起了幾座小山,都是從湖廣、四川運來的上好硬木,幾個老木匠正帶著徒弟們按尺寸下料,刨木聲、鋸木聲此起彼伏,熱鬧得很。
更讓人矚目的是廠區旁的家屬區。一片整齊的房屋已經蓋了起來,青磚灰瓦在陽光下透著規整——有供普通工匠住的一進小院,土墻木門,院里能種些菜;有給手藝好的老師傅準備的二進房,帶個小跨院,能容下一家老小;最氣派的是靠里的幾處三進院子,青磚鋪地,檐下還雕著簡單的花紋,是留給造船管事和技術最好的工匠的。
“這些房子都是按圖紙蓋的,”朱高熾指著家屬區對朱雄英道,“工匠們拖家帶口來的,有地方住、能安穩過日子,才肯把心思放在造船上。你看那戶人家,”他指向一處剛搬進去的小院,“老木匠王師傅昨天剛把老伴接來,今兒一早就帶著徒弟多刨了三根木料,這就是安穩日子的力氣。”
朱雄英看著那些冒煙的煙囪、在院里晾曬的衣物,還有幾個追著跑的孩子,忍不住點頭:“這樣一來,工匠們便沒了后顧之憂,自然能專心干活。”
朱高熾笑了:“光有房子還不夠。往后還要在這里開學堂、建藥鋪,讓他們的孩子能念書,家人生病能瞧大夫。咱們把根扎在這里,這些人才能跟著咱們一條心,把這造船廠真正撐起來。”
說話間,幾個工匠正扛著木料往家屬區走,臉上帶著笑——他們剛領了這個月的工錢,盤算著給孩子扯塊新布做衣裳。
這熱火朝天的景象里,藏著的不只是造船廠的雛形,更是朱高熾帶領大明奔向海洋的底氣。
人心穩了,船才能造得更穩,才能載著大明往更寬的海里去。
朱高熾心里跟明鏡似的:造船可不是掄錘子砸木頭那么簡單,從選料、放樣到拼接、上漆,每一步都藏著大學問。
就算他腦子里裝著后世的圖紙和技術,終究得靠人來把這些想法變成實實在在的船。
這意味著造船廠最缺的不是銀子,是能看懂圖紙的匠人、能琢磨新工藝的巧匠,是一大批真正懂行的造船人才。
沒有足夠的人才,別說造大船、造好船,就連現有的技術都傳不下去。
只有人多了、手藝精了,才能批量造出合格的船,才能有人敢琢磨著把船造得更大、更快、更結實,讓造船的技術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強。
所以他在人才上的心思,比砸銀子還要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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