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他被攙進大殿時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九根合抱粗的金絲楠木柱,每條柱上都盤繞著五爪金龍,龍睛用東海明珠鑲嵌,在昏暗的殿內瑩瑩生輝。
兩側青銅仙鶴燈臺吐出三尺高的火焰,將御座照得如同神龕。
龍案后的人影在香霧中若隱若現。
“參見陛下!”
當吳承安跪拜時,他聽見玉珠碰撞的清脆聲響——那是皇帝冕旒上的十二串白玉珠在晃動。
“平身。”聲音比想象中溫和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吳承安抬頭,終于看清這位大乾天子的真容。
皇帝趙真穿著明黃色團龍常服,腰間玉帶上懸著的和田玉佩隨著他前傾的動作輕輕搖晃。
他約莫三十五歲年紀,面如冠玉,三縷短須修剪得一絲不茍,唯有眼角幾道細紋透露著操勞的痕跡。
最令人心驚的是那雙眼睛。
吳承安曾在邊關見過餓狼的眼神,而此刻皇帝的目光比餓狼更銳利,卻又含著幾分佛龕里菩薩般的悲憫。
這種矛盾的威嚴讓他不敢直視,連忙低下頭。
“你當真只有十五歲?”皇帝突然發問,手指輕叩案上攤開的奏折。
吳承安注意到那雙手修長白皙,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,唯有拇指內側有層薄繭——那是常年批閱奏章留下的痕跡。
“微臣上月剛滿十六。”他聽見自己聲音在大殿里回蕩。
這話讓皇帝一愣。
隨后,皇帝突然大笑起來,笑聲驚動了梁上棲息的燕子。
“好個實誠的少年郎!”
他拿起案上一柄玉如意指了指何高軒:“何卿,你這外孫女婿倒是比你當年有趣得多。”
何高軒正要解釋,皇帝卻話鋒一轉:“六年前清河縣,你一箭射穿拓跋鋒咽喉時,用的可是三石弓?”
不等回答,他又從案頭抽出本奏折:“兩個月前的幽州之戰,你帶兩千輕騎火燒連營,自己還親自沖鋒陷陣,斬殺敵軍將領!”
皇帝突然瞇起眼睛:“這些功勞,朕都記著呢。”
吳承安感到肋下傷口突然刺痛起來。
他看見皇帝案頭鎮紙是只青銅貔貅,張開的獠牙正好對著自己方向。
殿角銅漏滴答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,一滴冷汗順著他的脊梁滑下。
他知道,皇帝這是要敲打自己。
一般來說,敲打一個人,都是先說好話,接著才是問罪。
“微臣不敢居功。”
他重重叩首,額頭觸到冰冷的金磚:“幽州大捷全賴蔣將軍坐鎮中軍,韓師父訓練的精銳,還有將士們拼死作戰!”
皇帝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如刀。
他起身繞過龍案,明黃靴尖停在吳承安眼前三步之處。
“抬起頭來。”
皇帝聲音忽然冷了下來:“你仗著戰功,絲毫不將朝廷放在眼中,幾次三番藐視禮部尚書朱文也就罷了,如今還敢在洛陽城殺人!”
“哼,告訴朕,你為什么一定要殺死拓跋炎?”
殿內空氣瞬間凝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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