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瞟了眼他手中的圣旨,佯作不知地問:“曹公公是替皇上來看望王爺的嗎?”
李霽抬眸看著曹學良,輕咳兩聲,一副虛弱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,有氣無力地喚道:“曹公公……”
“誒,王爺莫起身,莫搭理老奴,可千萬仔細著身子,不要出任何差錯啊,”曹學良忙躬身湊近,示意李霽不必起身,“皇上知道王爺傷情,特傳了口諭,王爺不必起身接旨,躺著聽一聽便好。”
李霽又咳兩聲,聲細如蚊,仿佛多說兩個字就會暈過去:“臣、臣……謝主隆恩……”
曹學良這才站直了身子,打開圣旨。
江元音自椅子上起身,和寧滬等人一起跪地聽旨。
她倒要看看,李彥成又打了什么算盤。
曹學良揚聲道: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:珩王李霽,國之棟梁,朕之手足,日前遇險,幸天佑宗室,得脫大難,朕心方安。
清晏將至而立之年,卻府中寂寥,形影相吊,男兒立世,當有賢妻為伴,琴瑟和鳴,方慰平生,遭此一事,朕恐清晏留有遺憾。
安國公許清之嫡長女許綺嫚,名門淑媛,性行溫婉,德容俱佳,堪為良配,又仰慕清晏多年,乃是佳偶天成。
今特降恩旨:將安國公許清之嫡長女許清,指配與珩王李霽為正妃。
此乃朕體恤手足、慰爾孤懷之意。望得此佳偶,福澤綿長,府第增輝。
著禮部擇吉日,備六禮,完此良緣。
欽此!”
曹學良宣讀完,合上圣旨,恭敬上前,雙手遞給床上的李霽,笑瞇瞇的說道:“恭喜王爺、賀喜王爺,皇上親自為王爺指婚,這可是天大的好事,王爺定會否極泰來,日后福祿壽皆綿長啊!”
李霽面色刷白,不用再演戲,下一瞬也好似會直接昏厥過去。
他手指發顫,勉強朝圣旨伸了伸:“臣領旨……謝皇上恩典。”
曹學良非常體貼,不必讓李霽伸手來夠,直接雙手將圣旨遞到他手中,一臉心疼地關懷祝福道:“王爺可要快些好起來,好迎王妃入門啊!”
這樣一件“大喜事”,滿屋寂靜無聲,只有曹學良一個人是開懷的。
江元音眸光閃爍,此刻才恍然驚覺李彥成打的是什么主意。
許清借獻祭庶子許子楓一命,刺殺李霽,為的是籠絡世家的心。
李彥成不僅不借題發揮,問罪許家,反而賜婚,讓許綺嫚嫁給李霽為妃。
許清本就是國舅,這下和皇室乃是親上加親了。
除許家以外的所有的世家,都在遭受不同程度的打擊,唯有許家獲“利”,其余世家自然不服。
這一招下來,世家內部將分崩離析,許清會成為眾矢之的,再難服眾,安穩人心。
不知許清會如何破局?
曹學良沒久待,告辭道:“老奴還得去一趟國公府宣旨,就不在此叨擾王爺休養了,老奴告退。”
說完又沖江元音行禮告辭。
曹學良離開后,屋內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,久久沒人出聲。
江元音朝床榻上的李霽投去擔憂的目光,想安慰卻又無從說起,猶豫再三也只能問一句:“王爺,打算迎娶許小姐為妃?”
他如今重傷未愈,不是一時半會能休養好的。
李彥成要逼他成婚,也得等他傷好吧?
這期間,當有轉圜應對的余地。
李霽無力反問:“我有得選嗎?”
他隨手扔掉了手中的圣旨,滿眼苦澀與自嘲:“我沒得選。”
江元音對他當下的心情,能感同身受。
越靠近皇權,越懂得什么是身不由己。
她意味深長地開解道:“或許再等等,便是王爺做主了,王爺當然有得選。”
李彥成急功近利,朝中局勢動蕩,南邊李承燁聯合燕國虎視眈眈,北邊胡人有進犯之意。
這大昭的皇位很快就要換人來坐了。
李霽沉默。
江元音又添了一句:“何況我想,許國公當也不滿這門親事,或許無需王爺出手,許國公自會解決。”
李霽自任大理寺卿以來,已然成了世家公敵。
許清要是認了他這個“女婿”,別的世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。
另一邊。
安國公府。
曹學良宣旨后,其場景氣氛和王府并沒甚差別。
在場只有他一人喜笑顏開道著喜,其余人皆是面色沉重。
跪地的許綺嫚仰頭,沒有接旨,而是激動回道:“我不嫁珩王,我……”
“許小姐!”曹學良沉聲打斷,笑容透著冷意,重聲提醒道:“這可是圣旨,你拒不接旨,那可是死罪,許小姐要抗旨不成?”
許綺嫚連連搖頭:“我要面圣,我要請皇上收回成命!”
曹學良聲音越發的冷:“許小姐有這能耐,擇日面圣就是,莫為難老奴這個傳旨的,先前在珩王府,王爺可是欣然領旨了,怎地到許小姐這,就要抗旨了呢?”
許綺嫚愕然,難以置信地問:“王爺……領旨了?”
“那還能有假?”曹學良順勢催促道:“許小姐也別愣著了,早些領旨吧,老奴還趕著回宮復命呢。”
許綺嫚懵怔地接過圣旨,久久不能回神。
李霽愿意娶她?
真的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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